第一百四十章 殺佛與陳年老壇(第2/2頁)

問題在於她的心境有些不穩。

這便是嗔,其間還有貪癡,她身上的毒越來越重了。

寧缺明白了些什麽,把她抱進懷裏,說道:“我一定能治好你。”

……

……

把沉重的行李捆到身後,寧缺撐著大黑傘,離開小院,向城門走去,桑桑在傘,牽著他的手,顯得有些虛弱。

想要破開佛祖的棋盤,便需要桑桑恢復實力,便需要解了她體內的毒,便需要找到解毒的方法,便需要尋找,那便要離開。

青板僧不要他們走,藥師佛不要他們走,朝陽城不要他們走,這個世界不要他們走,他們自然沒有辦法就這麽輕易地離開。

新街拐角處有家店,專門賣燈油和燈具,也兼賣蠟燭。寧缺常在這裏買燈油,與老板相熟,但今天看到老板後,他的神情微變。

老板不在店裏,老板在街上,老板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寧缺抽出鐵刀,問道:“你是何方佛?”

老板戴著頂帽子,面容可親,微笑說道:“你猜?”

寧缺看著店裏密密麻麻的油燈,有些不自信問道:“燃燈古佛?”

確實是燃燈古佛。

街上再沒有油燈店的老板,只有一位蒼老的古佛。

佛身外,一切事物皆為明燈,無數光線散發,就連墻角裏的蟻穴都被照的清清楚楚,甚至就連黑暗的天空仿佛都亮了起來。

光線開始燃燒,街上的溫度開始升高,桑桑的鼻尖出現了一滴汗珠。

還是普通人的時候,因為先天陰寒的緣故,她都很少會出汗,變成昊天之後,神軀自冰涼如玉,更不會出汗。

但在燃燈古佛之前,她出汗了。

寧缺覺得自己的心臟變得無比滾燙,仿佛裏面被人安放了一盞油燈。

浩然氣起,瞬間,他便掠到了燃燈古佛身前,一刀斬落。

燃燈古佛落燈,那盞看似普通的銅油燈,卻仿佛有一個世界那般重,輕描淡寫地將寧缺的鐵刀鎮住。

古佛開始點燈,點起千燈萬燈,世界大放光明。

只是瞬間,便有萬余盞燈點燃,以寧缺的應變速度,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就在第一萬六千盞燈被點燃的時候,桑桑終於出手了。

她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抵住銅油燈的底部。

燃燈古佛神情微變。

哪怕是古佛,也不可能與天一較高低。

燃燈古佛手裏的銅油燈,再也無法落下。

寧缺抖腕,鐵刀橫於小臂之前,在燃燈古佛頸間掠過。

燃燈古佛頭顱未落,只是頸間出現了一道極清楚的刀口。

這道刀口裏依然沒有血,只有極濃郁的金光,然後有流動的黃金,順著刀口緩緩滲出,打濕古佛的僧衣,向著地面淌落。

那些黃金般的液體,都是佛息,裏面有無窮佛威,亦有無窮佛意,遇風而化所變成的金霧,折射出來的光線,都是佛光。

寧缺神情微變,牽著桑桑的手,向街那頭奔去。

他的速度非常快,根本沒有時間回頭去看燃燈古佛是生是死,只是拼命地奔跑,直到跑到長街盡頭,才停下腳步。

桑桑的臉色很蒼白,眉頭皺的極緊,似極痛苦。

看著她繁花青衣下擺上的那滴金液,寧缺才知道,還是沒有避過。

“下次站到我身後,佛光便落不到你身上。”

他把桑桑拉到身前,看著她的眼睛,非常認真地說道。

桑桑看著伸出衣擺的鞋尖,低聲說道:“我怕走丟了。”

寧缺沉默片刻,把沉重的行李解下,取出箭匣和裝符紙的錦囊,扔掉了剩下的所有東西,包括那個泡菜壇子。

他把她背到身後,用繩子把彼此的身體系死,把大黑傘交給她,一手提著箭匣,一手握著鐵刀,向著城門方向走去。

街面上,泡菜壇子已經裂開,散著香味,那是陳年老壇才能有的味道。

……

……

寧缺背著桑桑,向朝陽城外走去,路上還遇到了很多佛。

音律院的官員,拿著定音器,變成了最勝音佛。

瓦巷裏的說書藝人,變成了難沮佛。

某間小廟裏的頭陀,變成了持法佛。

很多人都變成了佛,然後被他殺死。

寧缺想不明白,為什麽這些人都會變成佛,為什麽能有這麽多佛,這些佛都是從哪裏來的,他們憑什麽能夠成佛?

“人人皆能成佛。”

桑桑靠在他的肩上,虛弱說道:“這便是眾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