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登桃山(第2/3頁)

一場持續半日的暴雨,洗去了人間的怨怒與塵埃,洗去了寧缺體內的昊天神力,洗去了清光大陣與神符,卻無法洗掉前事。

掌教看著寧缺,緩緩舉起右手,向神殿諸人發出進攻的命令。

沒有人能明白,為什麽暴雨變小的那段時間裏,寧缺沒有趁機逃走,他的體內已經沒有昊天神力,除了逃走還能做什麽?

寧缺看著四周的人們,看著七念、金帳國師、趙南海這些絕世強者臉上的神情,把鐵弓背到肩上,然後握緊了鐵刀的刀柄。

先前因為那場最盛大的天啟,他在昊天神力的加持下於人間無敵,這些人根本不是他的一合之敵,然而此時場間的局勢已經發生了決定性的轉變,在這些強者的圍攻下,他甚至沒有辦法撐過數息時間。

如果他這時候挽弓待射,或者能夠震懾住這些人,至少可以嘗試替自己殺開一條道路,然而問題在於鐵箭的數量太少,最關鍵的是,他根本就沒有想過殺開一條道路逃走,他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桃山。

環顧皆強敵,寧缺的臉上卻沒有一絲懼意,他看著崇明太子還有那些諸小國的國君說道:“今日我不殺你們,不是因為修行者不得濫殺普通人的規矩,而是我覺得你們更應該死在我大唐軍人的手中。”

沒有人明白,為什麽他已經身處絕境,卻還能如此平靜自信,他在想什麽?掌教厲聲喝道:“難道你以為自己還能逃離桃山?”

寧缺看著他肩上那道恐怖的傷口,微諷說道:“至少你攔不住我。”

掌教神情漸斂,冷漠說道:“你的面前是一條死路。”

寧缺說道:“沒有退路才是死路。”

掌教說道:“你的退路在哪裏?”

此時金帳國師等人,已經將前坪所有的去路全部堵住,其中無論是誰,都不是寧缺正常狀態下能夠戰勝的強敵。

按道理來說,他已經沒有去路,自然也沒有退路。然而包括掌教在內的所有人都忘了,他只需要後退便能踏上一條道路。

上桃山的道路。

昊天在桃山之上,掌教和所有人都認為,寧缺不可能選擇上山,因為那是自尋死路,然而他卻做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選擇。

他轉身,向桃山上狂奔。

事發突然,西陵神殿方面的反應稍慢了片刻,掌教厲聲長嘯,無數道淩厲的飛劍破空而至,向著石階上的寧缺射去。

金帳國師舉起手中微裂的木鼎,趙南海的手掌大放光明,七念盤膝坐於雨水間,輕道佛偈,便有一道手印現於空中,然後落下。

寧缺知道自己擋不住,就算是三師姐在這裏,面對凝結了西陵神殿集體憤怒的劍陣,面對這樣三名絕世強者的合力攻擊,也只可能選擇暫避。

所以他沒有選擇回身抵擋,也沒有選擇閃避,他的雙腳將石階踏碎,把速度驟然提升到恐怖的程度,繼續向峰頂沖刺。

數聲沉悶的巨響連綿響起!金帳國師的念力不停轟擊他的識海,趙南海掌間的昊天神輝擊中他的後背,七念的不動明王印重重地砸到他的身上,數十道淩厲的飛劍將他身上的衣衫切的破爛不堪。

寧缺吐出一口鮮血,臉色變得更加蒼白,險些摔倒在石階上。

如果他不是浩然氣已近大成,身體強度近乎不可思議,這第一波攻勢,便足以把他擊成齏粉,即便他撐了下來,依然瞬間便受了重傷。

寧缺以強悍的意志力收斂因為痛苦險些煥散的識海,右腳重重一踏,踩碎數道石階,化作一道殘影繼續前掠。

他非但沒有倒下,速度反而變得更快!

只是數息的時間,他便已經踏碎了數百道石階,遠離了桃山前坪那些強者攻擊的範圍,變成了山道上一道極為淡的身影。

西陵神殿的神官執事,還有趙南海等人正準備舉步登山繼續追殺之時,掌教忽然神情復雜地伸出手掌,示意眾人停下。

……

……

因為光明祭的緣故,西陵神殿所有人都在前坪祭壇四周,此時的桃山上沒有一個人,除了石階旁流水的聲音,安靜的令人心悸。

安靜驟然被腳步聲打破,寧缺在石階上化作殘影,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向著峰頂狂奔,留下碎裂的石階和一道血跡。

先前那一瞬間,他便受了極重的傷,識海震蕩不安,每踏一步便會痛苦一分,他的肋骨被七念的大手印震出了裂紋,每走一步裂紋仿佛都會深刻一分,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可能斷掉。

如果大黑傘在就好了,誰能傷到自己?寧缺忽然間生出很多懷念,然後想著馬上便能看到大黑傘,於是又高興起來。

安靜的桃山空無一人,石階下方也沒有追擊者,他不停地奔跑,一個人不停地奔跑,不覺得孤單,也沒有什麽緊張。

他是去見她的,那麽怎麽會孤單,怎樣緊張?他甚至越奔跑,越高興,臉上露出愉快的笑容,即便雨後的秋風寒厲如刀,也無法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