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生死之間有大物(第2/2頁)

“我想我處理的不錯,見到陛下時,相信他會滿意,那我還有什麽道理留在這裏?我不想讓他等我等太長時間。”

……

……

城墻上一片安靜。

寧缺的目光依然落在皇後扶在城墻的手上,他此時的心情很復雜,震驚而且惘然,竟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

他聲音微啞說道:“你難道不覺得這樣很自私?”

皇後微笑說道:“我是世人眼中的魔宗妖女,自私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寧缺說道:“皇子年幼,還需要你這個做母親的撫養成人。”

“吾兒有大先生為師,哪裏還需要擔心?我已做了安排,徐遲和曾靜處都有親筆書信,局勢艱難但已經穩定,朝事自有成規,我在或不在沒有區別。不在對大唐反而有好處,至少那些昊天道的神棍再沒辦法用我的來歷說事了。”

她臉上的笑容仿佛在散發光澤,驕傲無比。

寧缺說道:“我不會允許這件事情發生。”

皇後微笑說道:“我記得有人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只有兩件事情不受任何人控制,即便昊天都不能,那就是生與死。”

寧缺還想說些什麽。

皇後看著他平靜說道:“先前我說過,世上最疼我的男人有兩個,除了陛下,還有一個人就是我的哥哥夏侯,而他恰好是死在你的手裏。”

寧缺沉默不語。

“桑桑死時,你是什麽樣的感受,陛下閉上眼睛時,我就是什麽樣的感受,當時我從賀蘭城上跳下去,固然是局勢所迫,現在想來,或者當時我的心裏早已萌生了死志,只不過賀蘭城究竟還是矮了些。”

皇後看著城墻下方的雲霧,微笑說道:“長安城我想應該夠高。”

她在微笑,眉眼間的神情卻是淡漠如雲煙,仿佛早已不在人間。

然後她離開城墻,落入雲霧之中。

寧缺有無數種方法可以抓住她,或者把她拉回來,但他什麽都沒有做,因為他的身體很僵硬,因為他看到了她離開時的臉。

裙擺蕩漾如花,她閉著雙眼,臉上的神情是那樣的恬靜,仿佛將要進入最美好的世界,令人感到無比安慰與心安。

那種平靜,沒有多少人忍心打破。

寧缺站在城墻上,看著流動的雲霧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離開。

有很多人在他的生命裏來了又走,走了便不再回來,而且走的是那樣的突然或者說決絕,令他惘然而感傷。

將軍府裏的家人和朋友,夫子和桑桑,陛下和皇後,都是如此。

生死之間有大恐懼。寧缺兩世為人,在岷山荒原上見慣生死,但這種高僧大德都很難真正看透的大恐懼,他其實也一直沒有看明白。

華山嶽想要救李漁出長安的那夜,他曾經對朝小樹說過,如此白癡的行為,實在是很難理解,那是因為他一直沒有看明白情。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寧缺一直記得這句話,他總覺得這句話太過文藝酸腐,很是不喜。

就如同那句:世間每一次死亡都是久別重逢。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明白了些許。

……

……

寧缺走下城墻後,直接去了公主府。

他掀開露台上的重重幔紗,看著李漁直接說道:“皇後娘娘去了。”

李漁正在給小蠻講故事,寧缺看的仔細,發現是自已以前講過的那些故事。

聽到這句話,她有些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很長時間才緩緩擡頭,蒼白的臉上滿是惘然的神情:“為什麽?”

“如果我說是殉情,不知道你會不會相信。”

寧缺看著她說道:“做好準備進宮,小蠻我會送到書院學習。”

……

……

轉眼間,長安城春意已深,卻依然陰雨綿綿。

百姓們還沒有完全從皇後娘娘離開的悲痛裏擺脫出來,朱雀大道上等著頒賞令的將士們手臂上還纏著白布。

羽林軍在皇宮前肅穆列陣,莊嚴雅樂響徹宮庭,朝廷文武百官身著朝服,在太監的指引下魚貫而入,鐘聲漸漸響響。

這一天,大唐新君正式登基,年號正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