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與春雨一道來臨的女子(第2/2頁)

院門緩緩關閉,把隨行的那些人都關在了門外。

葉紅魚隨寧缺走進宅院。

……

……

寧缺和葉紅魚坐在梅園的雨廊下,看著自天落下的春雨發呆,南邊的院墻那頭,隱隱傳來雨水落入雁鳴湖裏的聲音。

“現在想起來,住在這裏的那些日子,確實算是平靜。”

葉紅魚伸手去接廊沿落下的雨水,說道:“只是世事多變,平靜終不可久。”

寧缺看著雨水在她白玉般的掌心裏濺開,說道:“當了裁決大神官後,你說的話越來越不像是人說的話了。”

葉紅魚收回手,看著他說道:“你這是在挑釁本座?”

“本座你個頭。”寧缺把毛巾遞過去,說道:“在我面前還是說人話的好。”

他和葉紅魚在荒原上相識,至今已經有很長時間,曾經相殺,不曾相愛,曾經同居,從未同心,從最開始的時候,他們就知道將來的某一日,他們會要殺死對方,並且他們已經做過多次嘗試。

有意思的是,大概正因為非常清楚這一點,他們兩個人相處時,反而顯得特別平靜,仿佛有清風繚繞其間,令人神清氣爽。

寧缺問道:“觀主和掌教都還活著,你說的話能算話?”

葉紅魚說道:“既然我來長安城,說的話自然能算數,問題是書院向來不幹朝政,你對長安城裏的人有多大影響力?”

寧缺說道:“魔宗宗主牌就在我身上,你知道皇後的身世,所以不用懷疑。”

葉紅魚說道:“唐國付出的代價會很大,那個魔宗妖女也不可能把朝野裏反對的意見全部壓下來,那麽這份協議有什麽意義?”

寧缺說道:“首先我不認為我們會在這份協議上吃太多虧,其次至於協議的效力和執行力,這是書院需要考慮的事情,不需要神殿關心。”

葉紅魚說道:“如果沒有效力,談判就沒有意義。”

寧缺說道:“談判本身就是意義之所在。”

葉紅魚說道:“這句話乏味無趣,你如今變得如此死氣沉沉,滿身陳腐氣息,就是因為一個女人,實在是有些可笑。”

寧缺神情不變,平靜說道:“昊天道門統馭世界,號稱強者無數,最終卻要你這樣一個女子來長安城冒險,難道不更可笑?”

葉紅魚說道:“長安城對我來說何險之有?”

寧缺說道:“我現在隨時可以殺死你。”

葉紅魚說道:“在沼澤裏,如果不是那群野馬,你已經被我殺死了。”

寧缺說道:“這裏不是荒原裏的爛泥場,這裏是長安城。”

葉紅魚眼眸微冷,說道:“如何?”

寧缺平靜說道:“我身在長安便無敵,即便是觀主也要被我一刀斬飛,我不認為你有任何機會勝過我。”

葉紅魚說道:“但不要忘記,終究沒有人能夠勝過昊天。”

寧缺很想說自已在極北寒域熱海邊的雪屋裏把昊天欺負的很慘,但他終究還是沒有說,因為這是他和桑桑夫妻間的事,和任何人都無關。

“與天鬥,其樂無窮。”

他想起老師的這句話,忽然間有了新的認識,忍不住笑了起來。

葉紅魚說道:“如果夫子他老人家真的能夠勝過昊天,他就不會變成那輪明月,而是會變成新的昊天。”

寧缺說道:“這種推測看似正確,其實完全錯誤,因為你們不明白老師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根本沒有興趣變成一片天穹,蓋在我們每個人的頭地,他更願意化身清光灑向人間,感受此間的悲歡離合。”

春雨中的這場談話不是試探,是確定談判的基調,不是猜測對方的底線,而是要知道對方最終想要什麽,看雨水最終向何處流去。

既然春雨有的落進雁鳴湖,有的滲進梅叢下的土壤,看來短時間內是沒有辦法匯集到一處,那麽便需要談一些更具體的事情。

就在這時,寧缺舉起雙手,伸到她的鬢畔,似要撫她的臉頰。

葉紅魚像是沒有看到他的手,沒有任何反應。

寧缺問道:“現在不覺得重了?”

葉紅魚說道:“自然還是重,只不過沒有人幫著拿。”

寧缺把神冕從她的頭上取下,說道:“趕緊再找個人吧。”

葉紅魚微濕的黑發散在神袍之上,更顯美麗。

她看著寧缺說道:“到哪裏找像你這麽無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