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雪在燒(第2/2頁)

如果任由情況這樣發展下去,或者是觀主先用灰眸獲勝,或者是余簾在力量沒有消失之前,把觀主殺死。

後者發生的概率,大概只有兩成。

但余簾被老師壓制了二十三年的怒火,一旦燃燒起來,可以燎原。

所以她想賭這兩成。

更關鍵的是,她非常清楚自已順情隨意,借二十三年積蓄戰意,才能有這兩成的機會,一旦錯過,她不知道還能不能有這種機會。

……

……

有一個人,不願意給余簾賭這兩成的機會。

因為他是大師兄,如果真到了絕境時刻,要拿性命去賭,他認為也應該是自已去賭,而不能讓師妹去做這件事情。

風雪微飄,那件舊棉襖便出現在余簾的眼前。

也出現在觀主的灰眸前。

那件舊棉襖上血跡斑斑,卻依然幹凈。

就像穿著棉襖的這個書生,行千山萬水,滿身灰塵,依然幹凈。

唯潔唯凈,沒有塗抹顏色,便無法被你染色或是奪色。

舊棉襖在風中輕飄,大師兄氣息寧靜,沒有一絲溢出體外。

他舉起手中的木棍。

觀主向後退了一步。

大師兄拿起木棍,向覆著淺雪的街面敲下。

每一棍都是一道木柵。

他是夫子首徒,對驚神陣的了解,遠在世人之上。

敲擊之間,他借了長安城裏的天地氣息。

數棍落,便是一堵歷經千年風雨的厚實城墻,出現在雪街上。

觀主在城墻的那頭。

他和余簾在城墻的這頭。

……

……

觀主伸手至雪空之中,握住自萬雁塔飛回的道劍。

然後他舉劍刺向身前的城墻。

他的這一劍,就像先前余簾的那記拳頭一樣。

純粹至極,強大至極。

沒有力量,只有道。

道劍挾著他浸淫一生的劍道。

城墻頓時破開。

木棍上出現一道清晰的劍痕。

劍鋒如風雪般卷過,漫過木棍,嗤的一聲刺進大師兄的左肩。

劍鋒入棉襖三分,鮮血始現。

余簾伸手抓住大師兄的腰間,就像抓貓一般。

她的力量極大,所以速度極快。

劍鋒漸前。

卻漸漸從棉襖裏抽了出來。

因為她的手比觀主的劍速度更快。

大師兄的草鞋在雪地上滑動。

他舉棍再打。

觀主神情平靜,舉劍再刺。

余簾清嘯一聲,檐雪崩落。

嬌小的身軀裏,迸發出來的嘯聲,就像是天降的雷霆。

她收回了所有的力量,然後集中到自已的右拳上,向前轟出。

漫天風雪,像蟬翼一般,始終覆蓋著驚神陣的那道縫隙,折射著陽光,散發著金色的光澤,就像是無數片金葉。

此時余簾收回氣息,她的世界自然崩塌。

長安城上空那片金色的雪花,暴烈的燃燒起來,美麗的令人心悸。

雪在燒。

雪終於被燒融,出現了一道裂縫。

那道來自天穹的磅礴力量,終於落在了雪街上。

一片光明,無限光明,遮蔽所有。

三道氣息,挾著自身無敵的力量,或是磅礴的天地元氣,沖撞到了一起。

風雪怒嘯,墻傾檐破,沿街的屋宅盡數被震成廢墟。

風雪漸靜,大師兄和余簾已退至百丈之外的北街。

大師兄渾身是血,尤其是肩部那道劍創,顯得格外恐怖。

余簾的身上沒有傷,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忽然間,有雨水落了下來。

二人的衣衫被打濕。

時已入冬,昨夜初雪。

今日長安城卻落了一場雨。

這場雨很詭異。

不止時間詭異,而且雨勢也很詭異。

這場雨別的任何地方都沒有落。

長安城別處依然是靜雪如前。

只有朱雀大道南段,漸漸被打濕。

因為這場雨,並不是來自雲中,而是來自空中。

那些被燃燒融化的雪,變成水水落下,濕了長街。

余簾看著街道那頭,覺得這場冬雨有些寒冷。

沿街房屋倒塌的煙塵,漸漸被雨水鎮壓。

觀主的身影再次出現。

他把手中的劍柄扔進了街旁的雪堆裏。

先前那一刻,他的道劍被大師兄的木棍敲碎了。

但除此之外,他沒有受任何傷。

青衫已濕,可惜那不是血。

觀主走在淺雪上。

走在風雨中。

他每一步都會在雪上踩出一個腳印。

從天空落下的雨水,在那個腳印裏積出一片海洋。

那片小小的海洋很平靜,像鏡子一樣反射著天空的畫面。

長安城之上,那道如線的雪空,還在不停燃燒。

……

……

(這章的畫面,嘖嘖,真是美啊,以後如果拍電影,一定不能刪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