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有道,便能上道

這個冬天,大黑馬一直生活在大青山裏。

離開寧缺的身邊,它並沒有因此而覺得仿徨失落,更沒有出現生活上的問題,反而得離樊籠復自在,整日裏嚼花尋幽吃肉懶睡曬太陽,過的不知有多開心,便是籠罩朝陽城的那片烏雲,也只讓它煩惱了半天的時間。

然而最近一段時間,無數強者如天空裏的畫面一般,雲集朝陽城。尤其是從今晨開始,城內天地氣息大亂,它便知道幸福的時光即將結束,只好無奈地找到那片灌木叢,忍著荊棘的尖刺,刨開覆著厚厚落葉的地面。

它的前蹄很是強勁有力,一旦全力蹬動,要比普通勞役的鋤頭要厲害的多,沒有用多長時間,便踢飛所有落葉,把那個坑刨了出來。

黑色的車廂,安安靜靜地躺在坑中,除了沾了些塵土,沒有任何損壞,套索和轅木在前方微微豎起,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大黑馬嘆息一聲,認命地低頭鉆進套索,然後渾身用力,四蹄在斜壁上閃電般亂蹬,費了極大的氣力,終於把沉重的車廂拖到地面。

它拖著車廂行出荊刺地,穿過密林,一路沒有看到什麽遊客,稍微有些放心,緊接著想明白為什麽沒有遊客,又變得很是擔心,來到南麓的草坡前,望向朝陽城方向,微微喘息,緊張地等待著。

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它終於等到了那聲熟悉的哨聲。

哨聲很輕,大黑馬卻聽的很清楚——在它的世界觀裏,這哨聲便是催命的繩索。令它感到有些惱火的是,它本來以為自已非常討厭這聲口哨,而在聽到口哨之後,它發現自已竟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不由覺得好生羞恥。

便是懷著如此復雜的情緒,大黑馬暴嘶一聲,拖著沉重的黑色車廂,順著大青山南麓的草坡,向著朝陽城外的原野上憤怒沖去。

它沖到原野上時,看到至少有數百騎兵,正從朝陽城裏沖出來,向著那道身影追擊,不由愈發憤怒,發狠地喘息著,再次加愉快速度。

寬廣的城北原野上,數百騎月輪國騎兵挾風塵而來,蹄落密集如雨,聲勢十分驚人,形成一道極大的扇面。

在扇面的前方百余丈外,寧缺背著桑桑不停奔跑,聽著身後清晰響亮如雷的蹄聲,看著那輛越來越近的黑色馬車,心情很是緊張。

看著局勢危險,大黑馬暴戾地狂嘶一聲,竟是拖著沉重的車廂,再次加快速度,變成一道黑色的煙塵,趕在月輪國騎兵的扇面吞噬那道身影之前到達。

寧缺身形一低,像閃電般躍進黑色馬車。

此時數百騎月輪國騎兵,也已經追到,與黑色馬車相向而駛,如果馬車無法停下來,那麽馬上便要被這些騎兵包圍。

大黑馬再次嘶鳴,厚實的唇皮兒在風中狂暴地顫抖,還殘留著昨夜兔肉絲兒的大白牙在光線裏顯得特別瘆人,馬身向左猛地躍出。

沖鋒在最前面的幾匹月輪國戰馬,聽著這家夥的嘶鳴,看著它的模樣,不知為何覺得身體一寒,四腳驟軟,砰砰聲中摔倒在地,濺起一地煙塵。

大黑馬強行轉彎,沉重的車廂卻依憑著慣性繼續向前,挾著極為強大的力量,索套在它精壯光滑的脖頸間深深勒下,勒出一道血痕,更有幾絡鬢毛掉落。

又一聲暴烈的長嘶,大黑馬渾身肌肉用力,竟硬生生止住車廂前沖之勢!車廂被它拉的傾斜將倒,深刻進泥土裏的精鋼車輪,在地面上震起無數泥土!

那些泥土就如同石頭般,噼噼啪啪砸在沖在最前面、卻僥幸沒有倒地的月輪國戰馬的臉上,一時間只聞驚懼的馬嘶聲不停響起。

數百名騎兵的扇面沖鋒陣形漸亂。

寧缺背著桑桑剛剛掠進車廂,車廂便傾斜過來,極為危險,他的人也被摔了兩個跟頭,此時終於勉強穩住身體,一掌便拍向車壁某處。

掌心裏的晶石嵌進車壁裏的符陣,一道紙符在他的指間化為青煙,符意驟然而出,幫助車廂壁上的符陣高速啟動,只聽得一聲極輕微、有若羽毛在空中飄浮的聲音響起,沉重的車廂頓時變得輕了不少。

精鋼鑄成的車輪,從地面裏飄浮而出,大黑馬最先察覺到改變,歡快地嘶鳴一聲,四蹄閃電般蹬動,拖著車廂如道輕塵般向北方奔去。

大黑馬的速度實在是快的沒有任何道理,一旦車廂符陣啟動,除了無距境的修行者,世間再也沒有能夠追上它的人,或者馬。那數百名月輪國的騎兵別說想追上它,看著這道黑色煙塵都已經看傻了。

大黑馬一面放肆地狂奔,一面扭頭望向身後遠處那些傻呵呵的月輪國戰馬和騎士,放肆地得意嘶鳴起來,心想和爺較量速度,傻逼了吧?

路過大青山時,它的得意盡數變成了不舍和感慨,心想今朝離去,無論是跟著寧缺逃亡還是回書院後山,都不可能再享有如此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