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殺生的石頭

人群發出驚恐的尖叫,向後退去;人群發出憤怒的呐喊,向前沖來。寧缺揮動手中的樸刀,只要有人敢攔在他和桑桑的身前,他便一刀砍落。

湖畔地面上的血噴灑的越來越多,慘呼和痛喚聲不時響起,斷肢落下,肝腸寸斷,畫面看著極其血腥殘忍。

佛宗意圖把普通人的性命,變成沉重的鐵索,直接把寧缺鎖死在白塔寺中,然而他們不知道,寧缺不是他們想像中的書院弟子,他不是大師兄,也不是二師兄,在需要的時候他從不憚於殺人,無論是什麽人。

看著慘不忍睹的場間,有苦修僧再也無法壓抑,呼嘯破風,持杖向寧缺當頭打來。寧缺揮刀相迎,左腳悄無聲息自衣襟下方踢出,正中那名苦修僧胸腹,將此人踹至人群深處,然後斷喝一聲,雙手執刀當頭砍下!

刀鋒之下是七枚大師的兩只手。

只見殘缺的七根手指驟然間金光大作,然後瞬間斂沒,肉身佛的宏偉力量與寧缺體內磅礴的浩然氣再次相遇,湖畔一陣勁風鼓蕩,便是天地氣息都有些紊亂不寧,周遭的人群像草一般被震倒。

靴底在泥土上畫出一道痕跡,寧缺被震退數丈,正是先前他拔刀殺人的起始點,七枚大師身體微微搖晃,終是退了半步,面色蒼白。

佛宗的僧人們果然最終都會墮落到偽善的世界裏,寧缺擦去唇角滲出的鮮血,靜靜看著不遠處的七枚,在心裏想著,既然一開始便把自已往修羅境裏逼,那麽現在你們就不應該出手。

便在這時,他余光注意到,那些西陵神衛不知何時,已經退到了人群外圍,並沒有像那些僧侶一般,在人群裏怒目注視自已。

佛號聲起,七枚大師看著渾身是血的寧缺,看著他手中那把已經殺死了十幾個人的樸刀,說道:“我沒有想你會真的動刀。”

寧缺用刀指著場間的屍體,說道:“你應該很清楚,這些人是你殺的,從你命令這些禿驢們散開那一刻起,今天死的所有人,都是你殺的。”

他被震回最開始拔刀的地方,那名慘被他腰斬的學生還未死去,在血泊裏淒聲呻吟著,扭動著半截身軀,腸斷腑爛慘不堪言。

曲妮瑪娣和陸晨迦被繩索系住雙手,站在寧缺身後,看著四周的血腥場景,臉色十分難看,尤其是陸晨迦,臉色蒼白如雪,看著地上那名只剩下半截身體的學生,雙腿感覺有些軟,說道:“給他一個痛快。”

寧缺沉默看著對面的七枚大師,手裏握著的樸刀很穩定,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她在說些什麽,又或者是裝作沒有聽到。

陸晨迦憤怒地盯著他的背影,喊道:“他反正都要死了,為什麽還要讓他死之前承受這些痛苦?”

寧缺還是沒有在那名痛苦不堪的學生身上再補一刀,因為他清楚,想要震懾住已經陷入瘋狂狀態的人群,殺死人並不足夠,因為死亡有時候等同於沉睡,在屍身腐爛之前,並不能給予人類最大的恐懼,此時唯有極端的痛苦與血腥,才能起到足夠強烈的效果,今天才能少死一些人。

曲妮瑪娣看著他的側臉,罵道:“果然是個畜生!”

湖畔漸漸變得安靜下來,那名學生的呻吟慘嚎聲是那樣的清晰,而看著滿地的稠血斷肢,有人開始嘔吐,又有婦人驚恐的哭聲響起。

寧缺血腥的手段和冷酷的舉動,果然達到了他想要的效果,人群漸漸被震懾住,尤其是最前面的那數百人,臉色蒼白,下意識想要向後退去。

“我知道你們為什麽不惜去死,也要殺死我們,因為在你們看來,我們便是讓世界毀滅的兇手,而你們想要活著,便需要我們去死。”

寧缺看著四周的人群,說道:“但你們要清楚,如果今天試圖阻止我們離開,那麽你們的世界今天便會毀滅,你們今天就會死。”

然後他望向七枚,說道:“先前你我對了一記,便震死了四個人,你更應該清楚,你我一場大戰,場間要死多少人,所以正如我先前說的那樣,如果稍後你試圖在這裏攔截我,那麽死去的千百條人命,都是你的罪孽,而不是我的。”

說完這句話,他背著桑桑,持刀繼續向前。

看著他走過來,人群最前方的民眾驚叫著向後退去,臉上滿是恐懼的神情,再也尋找不到一絲勇氣的痕跡,頓時擠的後方的人群一片混亂。

渾身是血的寧缺,就像是一塊沉重的石頭,噗通一聲落在池塘裏,頓時把水蕩開,在身周形成一片約丈許方圓的空地。

然而此時白塔寺裏至少擠進了數萬人,人群不是池塘,而是一片大海,除了近前的那些百姓,絕大多數人並沒有看到窄橋之前發生了什麽事情,沒有看到那些血腥殘忍的畫面,後方的人群依然憤怒叫喊著繼續向前沖,窄橋前端那些剛剛向後蕩去的漣漪,瞬間便被擊回,反而形成了更高的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