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枝蔓(第2/2頁)

寧缺無奈一笑,繼續說道:“你們明宗祭拜的是冥王。”

唐看著他身後的桑桑,沉默片刻後說道:“祭拜不代表信仰,更多的時候,那代表恐懼。”

寧缺說道:“所以你們不會幫我。”

唐說道:“我也不會幫他們。”

葉蘇說道:“如果啞巴留不住你們,我還是要出手的。”

……

……

聽到葉蘇和唐的回答,寧缺的身體放松了下來,松開手中的鐵弓,解開繩子,把桑桑抱在懷裏,撐著大黑傘,沉默坐在佛光裏。

一觀、一寺、一門、二層樓。

這個世界一共有四處不可知之地,便有四位天下行走,四名天下行走,今日齊聚爛柯寺,而寧缺毫無疑問是最弱小的那一個。

在這種局面下,他就算是小師叔的戰意附體,也沒有任何可能帶著桑桑逃出去,所以他反而放松了很多,抱在桑桑,撐著大黑傘……雖然知道大黑傘撐不了太久,但他只能沉默地等待著,等待著變化的發生。

便在這時,歧山長老在觀海僧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走到殿前。

長老在修行界的輩份太高,即便與知守觀觀主也平輩論交,以友相稱,所以無論是葉蘇還是唐,都微微側身,表示恭敬。

歧山大師沒有理會這兩名強大的天下行走,只是怔怔看著七念,情緒變得非常復雜,說道:“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七念沉默不語,神情平靜。

歧山大師身體微微搖晃,面容顯得愈發蒼老,傷感說道:“為冥王之女治病,本就是大先生和你達成的約定,所以才會有後面這些故事的發生,然而誰能想到,堂堂佛子居然會背信毀諾!”

“難怪寶樹他能夠拿著凈鈴離開懸空寺,難怪今天爛柯寺裏來了這麽多人,難怪轉眼之間,所有人都知道那個小姑娘就是冥王的女兒。”

“我本可以治好她。”歧山大師看著七念,傷感說道:“你也答應了大先生,讓我替她治病,結果最終你還是破不了自己的執念,非要她死去。但你想過沒有,你在騙之前能騙過所有人,一旦開始騙,你又如何騙得過大先生?”

葉蘇聽著爛柯寺裏的鐘聲,看著寺院上空那道隱而不見的佛門大陣,若有所思。

他轉身望向七念,說道:“哪裏是執念便能解釋?這一切,都發端於去年冬天長安城湖畔雪林裏你與大先生的那場談話吧?”

七念依舊沉默不語。

“知道大先生看似木訥,實則聰慧至極,稍一推算,便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所以自去年冬天至今,你一直隱而不發,直至寧缺和那丫頭來到爛柯寺才動手,你想要的就是這道佛光和這座大陣,因為你已經算清楚,就算大先生此時發現事有變故,也沒有辦法入寺阻止你。”

葉蘇看著七念緩緩搖頭,看不出是贊嘆還是惋惜,說道:“沒想到,自蓮生之後,佛宗又出了你這樣一位大陰謀家,真是可惜可敬可嘆。”

……

……

長安城南,書院後山。

絕壁之前,流雲如絲漸碎,寒冽秋風依崖而上,吹得廊間未落盡的紫藤枯果不停晃動,看上去就像是佛寺檐下懸著的銅鈴。

一身黑色罩衣的夫子坐在崖畔,看著東南方向,忽然說道:“那處有事。”

大師兄今日隨侍老師前來後崖迎風釀酒,正在做準備工作,聽著這話,不由心頭微凜,算著今日正是盂蘭節正日,而小師弟和桑桑姑娘正在爛柯寺裏。

秋風輕拂黑色罩衣,夫子欲起。

大師兄以夫子身後跪下,焦慮低聲說了幾句什麽,然後又道:“一切由來,皆是弟子愚鈍嗔癡而不自知,我一定把小師弟帶回來。”

說完這句話,崖上秋風再起。

夫子看著遠方緩聲說道:“我一直都是個很懦弱的人,因為看不明白某些事情,所以始終在兩邊搖擺,因為冥冥中那絲不安,所以不想與那個小姑娘的命運糾纏在一起,慢慢啊,你當年大違本性也要針對一個弱女,如今更是以命相逼不讓我出手,想必你也看到了那抹陰影?”

崖坪之上早已沒有大師兄的身影,夫子覺得有些孤單。

他回頭望向廊上懸著的紫藤果和那些牽纏在一起的枝蔓,忽然笑了起來,說道:“然而其實不早已經糾纏在一起了嗎?”

……

……

(章節名大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