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懸空寺的因果(第2/3頁)

寶樹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如果夫子知道寧缺是冥王之子,還收入門內,那麽算整個世界想要殺死寧缺,夫子也會站在寧缺那一邊。

但夫子並不見得知道。

因為佛祖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無所不知的人。

寶樹說道:“我想知道,您究竟在佛祖的棋盤上看到他做了些什麽。”

歧山大師沉默片刻後說道:“我看到一輛黑色馬車,攔在阡陌大道之間。”

寶樹再問:“光明之女呢?”

“她在山上等待。”

歧山大師說道,不知為何,他並沒有把桑桑在棋盤世界裏經歷的一切告訴對方。

寶樹向前在蒲團上坐下,沉默不語很長時間。

崖洞壁上的油燈,被微微夜風拂的有些心緒不寧。

寶樹忽然說道:“今日晨間在山下,寧缺彎弓欲射之時,我心生極大警兆,凈鈴振而不鳴,此子身體裏似乎有些古怪。”

歧山大師平靜說道:“他身上有蓮生師弟的氣息。”

聽到蓮生的名字,寶樹禪心驟亂,雙眉微挑,如蓄勢欲擊的鐵尺,寒聲說道:“他是書院弟子,怎麽會有蓮生師叔的氣息?”

他雖然來自不可知之地,貴為懸空寺戒律院首座,面對著蓮生的名字,依然難免震撼,要知道蓮生此人學貫佛道魔三宗,一生傳奇,當年在懸空寺講經堂裏都擁有極高的聲譽和地位,豈可輕慢?

歧山大師搖頭說道:“或者與軻先生有關?”

寶樹漸漸平靜下來,神情堅毅說道:“我愈發相信寧缺就是冥王之子。”

歧山大師搖頭說道:“他不是,雖然沒有辦法證明。”

寶樹說道:“冥王之子快要蘇醒,那麽我便是唯一能夠證明的人。”

歧山大師看著他的目光驟然間變得極為鋒利,雖然他久病多年,真實的修為境界非常低下,這兩道目光依然有雷霆之威。

“懸空寺為何從不像書院這般兩世相通?因為懸空寺本來就是我佛宗用來在末法年代裏保存佛性的地方,要求的便是與世隔絕,不可知之地,便應不可知!”

歧山大師看著寶樹,沉聲說道:“你是懸空寺戒律院首座,並不是天下行走,非奉佛諭不得入世,你為何要來瓦山?還不速速離去!”

如果是世間別的僧人,哪怕是月輪國的大師或唐國的黃楊僧人,面對懸空寺戒律院首座這樣的大人物,也必然執禮甚恭,更不用說如此訓斥。

然而歧山大師的身份來歷不同,正如傳聞裏說的那般,他本是懸空寺前代講經首座的私生子,自幼在寺中出家,真論起輩份來極高,而且他知道懸空寺是一個怎樣的地方,所以他不需要在意懸空寺的態度。

寶樹果然並未動怒,平靜說道:“來自然有來的道理。”

“來的應該是七念,而不是你,你若不是佛緣深厚,與凈鈴生出感應,成為轉世的掌鈴者,憑你知命中境的修為,又如何當得了戒律院首座?既然如此,你更應該謹慎,不得妄動凈鈴,更不應該被曲妮瑪娣說動,從荒原來到人世間。”

歧山大師看著他神情嚴肅說道:“你是修佛之人,當明白因果,不能被仇恨蒙蔽雙眼,道石死在寧缺手中,那自是他的因果。”

寶樹微微蹙眉,然後漸漸回復平靜。

他說道:“我本是道石的因,道石原本就是我的果,那麽道石的因果既然遇寧缺而終,那麽這便是我與他的因果。”

“我自幼生於凈土,長於凈土,執凈鈴而行,能懾世間一切邪祟,寧缺若是冥王之子,那便會聽著鈴聲醒來,這也是我與他的因果。”

“此行來到瓦山,我便是要明白這些因果,然後結了這些因果。”

歧山大師緩緩搖頭,說道:“既然你執念如此,那麽我只好通知講經首座,除了你在寺中的職司,然後罰你面壁十年。”

寶樹平靜說道:“好教師叔知曉,我確實是奉諭而來。”

歧山大師聞言微驚,蹙眉良久後疲憊說道:“既便如此,佛宗行走依然是七念,塵世之事以他心意為準。”

“我會說服師弟的。”

寶樹站起身來,單手合什行了一禮,然後離開洞廬。

……

……

崖洞幽靜無聲。

年逾百歲的歧山大師,今天感受到了在自己漫長的一生裏最強烈的一次不安。

甚至要超過數十年前,魔宗血洗爛柯寺前坪那一次。

廬門微響,觀海僧回來了。

“師傅,十三先生和光明之女,已經在前寺安歇。”

歧山大師看著自己的徒兒,忽然問道:“盂蘭節會馬上便要開了,依然會商討冥界入侵之事,你對此事如何看法?”

觀海僧看著師傅憔悴的容顏,一心想著讓他早些去休息,說道:“誰也不知道冥界在哪裏,只不過是傳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