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不識真佛在眼前(第2/2頁)

桑桑看著他,很認真地說道:“嗯,我努力不死。”

寧缺摸摸她的腦袋,說道:“一起努力。”

薄霧繚繞的林間,忽然落下了一顆水珠,然後是數顆水珠,水珠很細很小,甚至細的仿佛是粉,落在他的臉上和眼裏,有些微濕。

寧缺說道:“回吧。”

桑桑搖頭說道:“我還想再逛逛。”

寧缺說道:“你現在的身體可不能淋雨。”

桑桑從背後解下大黑傘,說道:“想淋雨都難。”

寧缺笑了笑,接過大黑傘撐開,牽著她的手向爛柯寺前殿走去。

晨間的爛柯寺開始下雨,薄霧漸漸散去,先前那些在霧中若隱若現的殿檐佛塔,變得清晰起來,佛國變回了人間。

寧缺看著細微秋雨裏的古寺,看到寺後山頂的一座佛像。

那座佛像所用的材料應該是某種珍貴的白色硬石,雕工古拙卻又圓融,此時雨水落在佛像寧靜平和的面龐上,仿佛是淚痕,平添幾分悲憫之意。

隔著這麽遠,佛像的面容依然看的清清楚楚,可以想像這佛像何其巨大,信徒在山下仰望觀之,很容易生出膜拜敬仰的感覺。

他指著山頂巨佛說道:“據說這便是開創佛宗的佛祖。”

桑桑看了他一眼,問道:“要不要拜一拜?不上山在這裏遙拜也成。”

“佛祖是人,我也是人,佛祖看過明字卷,我也看過明字卷,拜他作甚?”

正殿那方隱隱傳來人聲和車輪聲,此時尚是清晨,爛柯寺不會接待遊客,那麽便必然是像寧缺一樣,借宿在寺中的正式使臣或修行宗派代表。

寧缺自不會留意這些人,說道:“當然,如果佛祖真的能顯靈,把你身上的病治好,事後我來拜他三天三夜又何防?”

忽然有道聲音從正殿處傳來。

“求佛祖治病,需要心懷虔誠,你當佛祖是隨處可以找到的大夫?若你心不夠誠,即便佛祖能治你妻子的病,也不會治。”

數輛華貴的馬車,從爛柯寺正殿那處繞行而至,這道充滿指責意味又顯得無比冷傲的聲音,便是出自其中一輛馬車裏。

寧缺本以為只有那些信奉佛法的月輪國人才會說出這樣的話,然而目光落在那幾輛華貴馬車上時,卻意外地發現對方應該來自南晉。

即便下著秋雨,但駕著馬車行駛在清靜古寺裏,還是顯得有些囂張,而且既然是借宿在寺裏,想來自然不是普通人。

看著那幾輛馬車,寧缺心想馬車裏的人如果不是南晉的使團,大概便是劍閣的弟子,而無論是誰,都不是他現在想看到的人。

那輛先前傳出聲音的馬車,停在寧缺二人身前不遠處,窗簾被掀起,露出一張微微蒼白還算得上英俊的年輕面容。

那年輕公子看著寧缺不悅說道:“在佛寺之中,便當敬佛,連這種道理都不懂得,也不知道寺裏的僧人為何會讓你留宿在寺內。”

寧缺問道:“你認識我?”

年輕公子微諷說道:“我需要認識你?”

寧缺喔了一聲,說道:“我以為你認出了我,所以故意說這句話讓我聽到,然而再向我誠懇道歉,最終達到結識我的目的。”

聽著這話,年輕公子愣了半晌才明白寧缺想要表達的意思,不可思議問道:“你是說我是在故意接近你?”

寧缺笑了笑,說道:“最近這些日子,確實有很多人想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方法,試圖結識我,我以為你刻意撩拔我,也是存著這個念頭,沒想到卻不是。”

很平靜的言語裏隱藏著很刻薄的奚落意味。

自桑桑病後,寧缺便一直心緒不寧,而在紅蓮寺一戰後,因為那些很詭異的事情,心情更是壓抑至極,雖說破境入知命的喜悅稍微緩解了一些,但他依然很需要一個發泄的渠道或者說出口。

便在這時,他看到了這幾輛馬車,聽到了那輛馬車裏傳出的聲音。

那位年輕公子大怒,隔窗指著寧缺寒聲斥道:“你算什麽東西!”

寧缺聞言大悅,歪著腦袋把大黑傘夾在肩上,然後開始挽衣袖。

便在這時,車窗裏出現一只手,把那年輕公子用力地拉了回去。

寧缺大感失落,心想是誰這麽無趣,這麽不識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