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昏暗石壁上鑲著的兩顆明珠(第2/3頁)

“我不會手下留情。”

葉紅魚看著石窗外的都城夜景,神情漠然說道,卻不知道這句話是說給寧缺聽,還是說給自己聽,或者是說給道殿外那些忠誠的下屬聽。

寧缺想著長安城裏的風景與人物,想著這一路南來所看到的田園風光,那些不停向肥沃原野澆灌心血的農夫與軍人,說道:“我也同樣如此。”

昏淡的石廊再次陷入安靜。

再一次打破安靜的依然是寧缺。

他看著葉紅魚微笑說道:“說起來,我還沒有恭喜你。”

葉紅魚微微一怔,說道:“恭喜我什麽?”

寧缺看她神情不似作偽,也知道她從來不會在人情世故方面扮演成熟,不由默默嘆息一聲,心想你果然還是那個外物難擾,道心澄靜的道癡。

“坐上墨玉神座,成為裁決大神官,難道不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陳皮皮說過,像你這等年紀成為大神官的,千年以來也沒有幾個。”

葉紅魚這才知道他恭喜的是這件事情,平靜說道:“自修道始,我便知道自己一定能成為西陵大神官,從進入裁決司的第一天起,我便知道自己有一天一定會坐上那方墨玉神座,所以這本就是自然這事,有何值得慶賀?”

寧缺感慨說道:“也就是我了解你,不然讓世間任何人聽著你說的這段話,都會覺得你的自戀已然超過了我家的二師兄,快要自戀到瘋狂了。”

葉紅魚聽他把自己與君陌相提並論,微微一笑,很是滿意。

寧缺轉頭望向她的臉,看著她明亮眼眸的最深處,回思著白天時在她眼中看到的那兩抹神威難言的光輝,感慨說道:“年輕一代的修行者,只要有些才華有些自戀的人,這些年都不在不停追逐你的腳步,然而卻始終無法追上你,你始終走在最前面,甚至把後面拉的越來越遠,所以我真的很佩服你。”

葉紅魚看著他的眼睛,感受著隱藏在黑瞳裏的那抹光澤,說道:“你修道不過短短數年,便從一竅不通的普通人成為知天命的大修行者,要說佩服,年輕一代裏面,你是唯一能讓我有些佩服以至警惕的對象。”

寧缺笑了笑,說道:“表揚與自我表揚,總是令人身心愉悅的事情,不過這時候沒有觀眾,我們難得互相吹捧未免有些衣錦夜行的遺憾。”

葉紅魚說道:“只不過你恭喜我,我也恭喜你一下。”

寧缺說道:“我晉入知命境,實在不是一件令人喜悅的事情。”

他這句話裏隱藏著很多內容,那些內容包括了他意識海洋深處的碎片,蓮生大師慷慨的遺產,恐怖血腥的魔宗功法,紅蓮寺的那把火。

即便是隆慶,都不能完全了解當時他身上發生了什麽。

葉紅魚自然更不知道,她疑惑地看著他。

寧缺輕描淡寫地掩飾說道:“你早就入了知命,山山也入了,陳皮皮師兄多年前便入了,在你們面前,我根本沒有什麽驕傲的資格。”

葉紅魚說道:“我說過很多次,我們與普通的修道者是不一樣的人,知命境對我們來說意義更加重大,因為境界對我們來說,都是戰鬥的手段。”

寧缺說道:“我總覺得你重復了無數次的這種說法,就是在告訴世界,我們兩個就是一樣的人,就像海底一模一樣的兩顆珍珠,天生一對?”

“本來便是如此,我剛入知命境便敢挑戰前任裁決神座,雖然那時光明神座在他身上留下的傷還沒能痊愈,而你未入知命時便能殺死夏侯,一朝入了知命,便是連番奇遇的隆慶依然不是你的對手。”

她傲然說道:“沒有多少修道者像我們兩個人一樣,隆慶不是,書癡不是,陳皮皮更不是,即便他自幼便被稱為道門不世出的天才。”

寧缺完全沒有想到,葉紅魚竟是對自己言語間刻意的調笑完全無視,不由有些無言,又聽著她提及陳皮皮,頓時流露出不贊同的神情。

“天才本來就分很多種,修道天才的天賦本來就應該體現在修道上,而不應該只是像你我一樣體現在戰鬥或者殺人上,我這輩子從未見過像十二師兄這樣如此天才卻全不自知的人,說到道心之純凈無礙,他要比你和隆慶強上太多。”

他看著葉紅魚警告道:“師兄看上去似乎不擅長戰鬥,但那只是因為他不喜歡戰鬥,如果將來某天他真被逼著去戰鬥,你大概便會明白他的可怕。”

聽到他關於陳皮皮的點評,葉紅魚微微蹙眉,想著童年時在觀裏那個白白胖胖的小子,那個無聊無趣就喜歡偷看女道士洗澡的家夥,那個在自己的小拳頭下像娘們一樣痛聲尖叫根本不敢反抗的懦夫,怎樣也想像不出他會多麽可怕。

寧缺看著她若有所思的神情,忽然問道:“你是怎麽成為裁決大神官的?我在長安只聽說了一些傳聞,說你把前任神座給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