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將軍一戰白頭

凜冬之湖這場戰鬥,始於符的風暴,緊接著箭嘯爆鳴雪湖盡碎,然後便是明槍與暗劍的對決,明槍易躲,只有寧缺能躲,暗劍難防,夏侯終究是沒能防住。

夏侯捂著腹部,鮮血從指間汩汩流出,他感受著腹部的痛楚和那道依然在不停侵伐的恐怖劍意,臉色極為難看。

既然不是刀是劍,那麽他很容易猜到,這道如大河自天上垂下,於不可能間重傷自己的劍意,自然來自劍聖柳白。

看著遠處雪湖上的寧缺,夏侯的神情很怪異——寧缺的境界確實不高,但他擁有軻浩然一脈的浩然氣,學會了顏瑟的符、手握書院的箭,繼承了蓮生的意識,甚至現在還擁有了柳白的劍意!

一個修行者,居然能夠身兼如此多手段,而且這些手段無論正邪,都處於世間最巔峰的那個層次,實在是世所罕見的現象。

“書院……老師……軻浩然……顏瑟……現在又多了一個柳白,你究竟身上還藏著多少秘密,還藏著多少人的殺意?”

夏侯瘋癲一般厲聲狂笑起來:“難道所有的人都想我死?”

寧缺看著遠處的他說道:“所有人都想你死,那就說明你該死。”

“白癡才會這樣認為!”

夏侯笑聲驟斂,臉上毫無情緒波動,漠然說道:“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判斷我該不該死,你不能,那些家夥也不能,哪怕所有人都說我該死,只要昊天還肯讓我活著,那麽我便將永遠不死。”

寧缺皺眉,他並不知道兩年前的春天,朝小樹在春風亭血戰前,曾經在紅袖招裏對某人說過類似的話,他只知道此時的夏侯,變得有些不一樣。

夏侯深深吸了一口氣。

一道極為寒冷的氣息,釋離他的身體,然後迅速重新斂入肌膚之下,湖上的積雪仿佛感應到了這股氣息的恐怖,畏怯地向四周散開。

數道雪線層層疊疊出現湖面上,就如同是凍凝的浪花。

黑色的長發離開了淌血的肩頭,在夜風中飄拂,夾在其間的數莖白發,隨風一搖,頓時把周邊的黑發盡數染上霜色。

緊接著,夏侯的臉頰微微下陷,急速瘦了下去,而他身上流露出來的氣息卻沒有絲毫減弱,反而顯得愈發強大。

嘶嘶聲音裏,他身上殘破的衣衫震成碎片,如雪花般噴向四周,露出他強悍的赤裸身軀,站在雪湖上便像是一個鐵人。

便在這時,很奇異的畫面發生了。

赤裸的古銅色的身軀上有超過數百處的傷口,這些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合攏,仿佛有股無形的力量,強行鎮壓住所有的傷。

一道極為鮮活的生命氣息,瞬間填滿夏侯漸涸的真氣池塘,將已然千瘡百孔的經脈晶壁修復的完好如初,經脈甚至比先前還要更粗,隨著他的呼吸輕輕擴張收縮,仿佛擁有了自己的生命。

自古名將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今夜夏侯在一呼一吸之間白頭,那些雪還有湖水上的冰塊,都開始恐懼不安起來。

……

……

黑色的頭發代表著健康與生命力,瞬間變白,原先附著其間的生命力不知去了何處,夏侯的臉頰陡然瘦削,那些血肉又去了何處?

寧缺警惕看著遠處,因為夜色太黑,他只能隱約看見夏侯白頭,卻看不到更多的細節,也不知道夏侯的身上發生了些什麽。

識海深處的幾塊意識碎片微微發亮,他不知為何,便知道了這是一種魔宗的燃燒生命的戰法,夏侯瞬間失去的那些血肉與健康,都被此人用那種戰法轉換成了鮮活的生命力和新生磅礴的真氣。

明宗之所以被稱為魔宗,在世人眼中的形象極為殘酷惡劣,除了殘忍的選材環節之外,更多的便在於魔宗山門裏有無數邪惡陰穢的功法,比如蓮生的饕餮大法,需要把修行者生吞活剝,那是何等殘忍。

夏侯此時身受重傷,尤其是腹部的劍傷尤其重,在這種生死立見的時刻,他會使用魔宗的邪惡功法,並不會令寧缺意外。

這種燃燒生命的戰法,必然對修行者自身會造成極為恐怖的損害,夏侯今夜白頭而戰,那麽即便他能夠獲勝,只怕也活不了數年時間。

寧缺很清楚這一點,更清楚魔宗強者的搏命一擊將會多麽恐怖,但他不準備退讓,因為他要夏侯今夜死,便不想讓他再看到雁鳴湖的晨光。

雪湖上驟然響起迸的一聲暴鳴。

空氣轟然散開,那數道雪線被氣浪吹的碎如粉末,原本站在此地的夏侯,瞬間穿越湖上那些粉末般的雪,掠到了寧缺前方的夜空裏,一聲暴喝如雷,雙手握槍如同握著一根鐵棍,蠻不講理地向著地面砸了過去!

寒風呼嘯,湖面上的雪簌簌滾動,破開的洞裏的湖水驚駭翻滾。

寧缺重重地一踏顫抖的冰面,身體驟然一震,雙手執刀,躍至頭頂的夜色裏,向著那個天神般的男人砍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