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向來不是一人戰(第2/2頁)
然後她緩緩閉上眼睛,睫毛不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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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走出了湖畔的庭院,來到了湖堤上,身前便是數重柳。
狂暴的符紙海洋,對他強大的身軀進行了數千數萬次的侵襲,雖然沒有能夠在他身上留下什麽傷,卻割散了他的發髻。
黑中夾著數莖銀的頭發,披散在他魁悟的身體後方,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尊佛經畫卷上的魔神,然而破爛的衣衫,被腰帶系著殘留在腰間的殘破盔甲,讓這尊魔神看上去是那般的狼狽。
夏侯面無表情伸手把腰間的盔甲碎片撕掉,像扔垃圾一般扔到柳樹下,然後看著雁鳴湖四周的夜色,咳嗽了起來。
寒冬雪夜,溫度低至湖冰堅實如鋼鐵。
但卻不應該讓一位身心皆如鋼鐵的武道巔峰強者有所感。
夏侯意外於湖畔庭院裏有這麽多符,便是風雪都有些承不住,意外於寧缺在符道上的本事,竟比傳聞中要強大很多,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寧缺竟然能隔著這麽遠的距離施符。
意外使人警惕,他知道自己犯了錯,但既然知道了錯在何處,便可以糾正,所以他並不為意,依舊沉默看著冬湖的四周。
雁鳴湖畔盡是白雪莽莽,只是夜太黑,沒有星光也沒有燈火,於是本應清亮一片的天地,竟是那般的黯淡,雪似也變成了黑的。
夜色籠罩近處的寒柳與遠處的蘆葦,無論是冰實了的湖水還是湖周的山丘,都是漆黑一片,即便感知再如何敏銳,肉眼也看不到任何畫面。
夏侯不知道寧缺這時候在哪裏,只知道他肯定在雁鳴湖岸邊,卻不知道是西岸的木橋,東岸的雪林還是南岸的山崖。
但他確定只要寧缺再動,便會死。
……
……
寧缺站在山崖上,手裏握著一把鐵弓。
他舉起鐵弓,緩緩拉動弓弦。
弓弦微振嗡鳴,瞬間被風雪掩蓋。
黝黑的鐵弓上有些積雪,顯得愈發寒冷。
弦上那根刻著繁復符線的鐵箭,瞄向雁鳴湖北岸的夜色。
夜雲遮星,四野漆黑一片。
不見繁星,不見人影。
……
……
夏侯看不見他,寧缺自然也看不見夏侯。
此時與去年在荒原雪崖上射隆慶皇子不同。
那時節,隆慶皇子正處於破境的關鍵時刻,一身修為境界盡數蓬勃而出,如同燃燒本命一般,在寧缺識海裏就像是一朵將要綻放的金色花朵,哪怕隔著十幾裏的距離,也清楚地不需要瞄準。
而夏侯身為境界穩定的武道巔峰強者,心意一動便與湖畔的寒柳融為一體,即便寧缺晉入知命,也無法確定對方的方位。
既然如此,他手中的元十三箭準備射向哪裏?
就在這個時候。
大黑傘下的桑桑,緊閉著眼睛,把細細的眉尖蹙成了一朵小黑花,說了兩個數字。
“六三三三。”
“二一七七二。”
……
……
兩年多前,春天的岷山深處,北山道口一箭南來。
其時林中烈火燃燒,當那第三名刺客砍向寧缺時,桑桑躲在大黑傘下,緊閉著眼睛,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了兩個字。
兩年多後,寒冬的冰湖崖畔,北岸柳下強敵默峙。
此時崖上風雪飄舞,桑桑再次喊出了兩個數字。
這些數字是只有寧缺和桑桑才懂的座標系,在過去的十五年裏,陪伴著他們在岷山裏狩獵,在生死前搏命,已是本能,不會出錯。
和兩年前幾乎同樣的畫面,同樣的場景,只不過今夜桑桑喊出的數字要復雜很多,數字的復雜程度往往代表著精確程度。
寒冷黝黑的箭簇緩慢移動,在夜雪裏尋找著目標。
然後停止。
他松開了緊繃的弓弦。
鐵箭離弦而去,消失在弓前的湍流空洞中,消失在風雪之中。
……
……
夏侯堅信,只要寧缺再出手,便必死。
寧缺出手便是最強大的元十三箭。
黝黑的鐵箭,前一刻消失在山崖前。
下一刻便突然出現在夏侯的身前。
箭上的符線微微明亮,上面殘著的雪片,都沒有被風吹走。
在這一刻,元十三箭似乎突破了距離和時間的束縛。
甚至不再被周遭的天地環境所影響。
寒冷的箭簇,刺破了夏侯貼身的衣衫。
他體表的天地元氣層驟然下陷。
夏侯有所感。
伸手在空中一握。
他只來得及握住箭的中段。
世上能夠握住寧缺的元十三箭的人,大概也只有那麽幾個。
鐵箭在鐵掌中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火星四濺,照亮湖畔寒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