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井裏井外

這是一道很強大的符,瞬息之間,便讓屋內的溫度急劇下降。

夏侯的雙眉染霜,外衣裏面的盔甲表面也開始結冰,對一位武道巔峰強者來說,這道寒符雖然強大,卻依然難以造成直接的傷害。

他微微皺眉,眉上的冰霜頓時破碎,然後他向前踏了一步,盔甲上的薄冰也隨之破裂,啪啪落在地上。

不過至少,夏侯在這一瞬間,需要以念力凝天地元氣於體表,而無法再像先前那般,只憑強悍的身軀和拳頭,便能隨意相抗。

湖畔宅院裏的戰鬥並未暫時告一段落,就在下一刻,無數道黃色的符紙,從宅院裏那些不起眼的角落裏激射而出。

密集的黃色符紙,紛紛揚揚不停飄舞,密集有如從屋頂洞口落下的雪花一般,圍繞著夏侯的身體飛舞著,旋轉著。

隨著不知來自何處的念力波動來臨,像雪花般狂肆飛舞的黃色符紙被一一觸發,化為虛妄或是道道青煙,符意噴薄而出。

然後最先被觸發的符意,帶動著尚未觸發的符紙飛舞更速,湖畔宅院裏黃紙嘩嘩噴起,如同一道瀑布狂噴,耀亮夜空。

這個畫面很美麗,也很震撼,符紙是如此的珍貴,過往歷史上的修行戰鬥中,誰曾見過如此多數量的符紙同時出現?

緊接著,更多的符紙被激發,無數道符意糾結在一起,將周遭的天地元氣撕扯的有如碎絮,變成無數湍流。

元氣湍流很可怕,再微弱的符意,混在那些切割空間的湍流裏,都仿佛具有了某種特殊的威力。

夏侯站在這片符意的海洋風暴中間,站在天地元氣流湍的漩渦裏,臉上的情緒很復雜,有些傷感,又有些憤怒。

因為他清楚地記得,這是他最忠誠的下屬,軍溪谷溪的施符秘法,他沒有料到,寧缺在今夜戰鬥裏,居然用的是這種手段。

寒冷的雪風,狂暴的夜風,灼熱的火焰,令人窒息的濕意,各種截然不同的符意,被一只無形的手捏合在了一處,沒有任何道理,卻是那般的可怕。

夏侯神情漠然握拳,身上那件已經殘破的外衣,撕撕作響而飛,露出裏面嶄新的盔甲,緊接著以雄渾至極的念力,於天地元氣的湍流中抽出他所需要的,凝於自己的體表,形成一道無形卻堅固至極的無形盔甲。

無形的天地元氣盔甲,加上有形的金屬盔甲,把他的人與周遭的天地嚴密的隔絕開來,與符意的風暴洋及元氣湍流隔絕開來。

夏侯擡步,在漫天飛舞的黃色符紙間行走,狂暴的符意不停擊打著他的身軀,發出噗噗的悶響或尖銳的切割聲。

在符意的侵襲下,他身上的盔甲時而凝上一層寒冷的厚冰,時而紅亮刺目如同被燒了七日七夜。

為了抵抗這片符意的海洋,他的念力在緩慢而不可逆的消耗,但臉上的神情卻依然沒有絲毫變化,腳步依然那般穩定。

夏侯很清楚寧缺是顏瑟大師的傳人,被世人視作未來的神符師,所以他很確定今夜一戰必將面臨些什麽。

只不過寧缺準備的符紙數量,遠遠超過了他事前先計算,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寧缺竟然會在開戰之初,便把所有的符道手段都施展了出來。要知道符師施符需要念力觸動,念力能夠傳播的距離有先天限制,此時湖畔宅院裏盡是符紙飄舞,那麽只能說明寧缺此時正在宅院裏。

夏侯以為寧缺這種做法很自信,很驕傲,很囂張,也很白癡,任何與武道巔峰強者交戰,卻不試圖拉遠距離的修行者,都是白癡。

既然寧缺便在湖畔,那麽他便不急於脫離這片符意的風暴海,任由符意的風暴不停消耗自己的念力,也要找到寧缺,然後一舉擊殺。

他繼續向前行走,未見有任何動作,身前一堵灰墻轟然倒塌,他看著夜色深沉處,看著宅院南向那些隱隱可見的湖柳處,微嘲說道:“不是神符,又如何傷得了我?你既然急於去死,那便去死。”

……

……

雁鳴湖是不規則的,湖西岸相對較窄,也較遙遠,那處湖水清淺,有人修了一道木橋行於湖面,可賞湖中水草。

時值寒冬,木橋上盡是積雪,橋下湖水盡數凝為堅實的厚冰,再也看不到那些如綠絲般的水草,只有幾叢黃白的蘆葦隨風招搖。

如此嚴寒天氣,朝廷又封鎖了雁鳴湖一帶,自然沒有什麽遊客,但有數人分立木橋兩頭,神情各異望著湖西方向。

青色道袍有些寬松,在風雪間呼呼作響,葉紅魚看著遠處流光溢彩的湖畔宅院,感受著那處的符意風暴,眼眸裏露出一絲異色。

她曾經在那片宅院裏生活了很長時間,然而直至此時,才知道寧缺在宅院裏做了什麽手腳,藏了多少道恐怖的符紙。

道癡是極端自信之人,但她此時也不得不承認,如果寧缺用這片符意的風暴海洋來對付自己,她必然會狼狽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