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撕紙(第2/2頁)

然而下一刻,他臉上的譏誚笑意驟然凝結成寒霜。

因為他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浩蕩無垠的氣息,從那把薄薄的紙劍上噴薄而出,瞬間籠罩住了自己的身體。

那是浩蕩的劍意。

陳八尺仿佛看到了無盡的黃濁之水撲面而來,仿佛看到南晉與大河國交界處那條滔滔大河離開了地面,拍向自己的雙眼。

他驚恐萬分,道心驟然濕冷一片。

他此時才明白,這柄紙劍並不可笑,可笑的是自己。

他的眼瞳驟然緊縮,想要自救。

然而那張薄紙片上的劍意,已經降臨到他的眉眼之間。

哧,哧。

非常輕微的兩聲輕哧。

陳八尺的眼睛上出現了兩條極細的血線。

兩條血線畫過他的黑瞳,還有他的眼白。

瞬間後,兩條血線向著上下掀起,溢出鮮血和眼珠裏的汁液。

痛楚和黑暗占據了陳八尺的意識。

“啊!……這是什麽劍!”

他捂著眼睛倒到了地面上,痛苦地不停翻滾,發出類似瀕死野獸般的絕望痛嚎。

葉紅魚站起身來,解開青色道袍的斜襟,拉開貼身褻衣的系帶,把手指間的紙劍貼著柔嫩的乳房收好。

感覺著紙劍貼著嬌嫩的肌膚,她的心情變得無比安定,看著在腳下翻滾的陳八尺,輕聲說道:“我知道你很喜歡看我的身體。”

“我現在衣裳是解開的。”她說道。

陳八尺捂著臉痛苦地嚎叫,鮮血和魚膠般的液體,從指縫裏滲出來。

葉紅魚看著他平靜說道:“可惜你再也看不到了。”

……

……

初夏的那個深夜,前任神殿騎兵統領陳八尺遇襲而盲,神殿曾經的驕傲、後來被遺忘被忽視被羞辱被損害的道癡葉紅魚飄然而去,借著夜色遮掩離開桃山,然後再也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數日後,出使唐國長安城的神殿使團回到了西陵。

按照正常時間推算,西陵使團回程的時間應該提前數日,只是不知道因為什麽,使團中途繞行了一趟南晉,耽擱了些時間。

車隊緩慢行駛在西陵神殿陡而不險的沿山石道上,使團裏的神殿執事官員們,都注意到了神殿今日的氣氛有些異樣。

那輛黑色繡金的華貴馬車所過之處,神殿中人紛紛退避,然後恭謹跪在道旁行禮,只是他們的神情除了敬畏還多了些別的東西。

天諭司司座程立雪掀起窗簾,看著道畔青樹下跪迎神座的人們,看著人們臉上惴惴不安的神情,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難道真的發生事情了?”他自言自語說道,然後轉身望向車中正閉目養神的天諭神座,恭敬請示道:“我去看看。”

天諭大神官沉默不語。

使團的車隊行至山崖道殿之間,離天諭神殿還有一道山崖的距離,程立雪走出馬車,看著前方正在集結的神殿騎兵,臉色變得有些陰沉。

程立雪走到那群神殿騎兵之前,神殿騎兵紛紛行禮,只是因為身上已上已經穿戴好了盔甲,所以沒有人下馬。

他看著雙眼纏著繃帶的陳八尺,注意到這位前任騎兵統領的臉色陰戾到了極點,不由皺眉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陳八尺咬著牙說道:“葉紅魚叛出裁決司,叛出神殿,屬下奉羅統領之命,集結騎兵準備於世間通緝撲殺。”

葉紅魚叛出神殿?

程立雪微微皺眉,如雪般的須發變得愈發寒冷。

自從天諭神座推算出裁決司會發生大事之後,他一直很擔心,使團專程前往南晉劍閣,便為的此事,然而他沒有料到,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他看著陳八尺沉聲說道:“我記得你的騎兵統領一職,早在去年荒原上已被剝奪,什麽時候復起的?”

“就在前日。”

“羅克敵是神衛統領,什麽時候能夠插手裁決司的事情?”

程立雪面無表情看著陳八尺說道:“你一個裁決司下屬,居然敢對大司座葉紅魚無禮,豈不是以下犯上?”

在神殿之內,陳八尺身為裁決司官員,根本不害怕天諭司的司座大人,更何況他被葉紅魚用紙劍刺瞎雙眼,一心想著復仇,想著如何把葉紅魚抓回西陵,然後大刑淩虐羞辱,哪裏會理會程立雪的態度。

他寒聲說道:“這也是裁決神座的意思。”

程立雪默然無語,如果這真是裁決大神官的意旨,那麽他也無法反對。

便在這時,那輛華貴的馬車緩緩駛了過來。

一道蒼老的聲音從車廂裏傳出。

“裁決司不代表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