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小密探的前途

青葉自枝頭飄落,緩緩落在名貴的羊毛毯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陸晨迦靜靜看著羊毛毯上那些美麗的花紋,看著花紋正中間那片孤單的青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輕聲說道:“我與他之間的感情,就像山谷裏的蘭花一樣自然生長,為何要刻意提及,難道我想以此為證明什麽?”

莫山山簡潔直接回答道:“他說這叫做秀恩愛,是缺乏自信的表現,我不懂什麽叫做秀,不懂為什麽他會這樣說,也不知道你想要證明什麽,但我知道蘭花生長在幽谷中是自然之事,當你把花搬到我面前細心裁剪時,自然就不再自然。”

她沒有再多說什麽,沒有告別,直接轉身向屏風外走去。

陸晨迦站起身來,若秋水般的眼眸裏現出一抹極淡的黯淡,看著她的背影說道:“你要喝的熱茶還沒有端上來,就這樣急著離開?那是我專門從桃山給你帶來的醉人草,記得當年你最喜歡喝這個。”

莫山山腳步微頓,沒有回頭,平靜回答道:“比起一盞清茶,我其實更希望當時能在草甸下的營地裏看到你,然後你可以請我喝一杯白水。”

陸晨迦握著小剪的手有些發白,低聲說道:“最開始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你在營地裏,而且我也沒有想過那群馬賊竟然能威脅到你,若你真的遇到危險,難道你以為我還會安安靜靜坐在車廂中,毫不理會?”

莫山山伸手扶住屏風一側,說道:“我說過這不是你我的悲喜,是世間的悲喜,你可以做到無視身外喜悲之情,但我做不到也不想成為那樣的人。”

……

……

屏風滑開,神情淡漠的白衣少女緩緩走了出來,在外間喝茶喝到肚飽,無事可做的墨池苑弟子們集體站起相迎,對面的天諭院學生也站了起來。

莫山山看著酌之華輕輕點頭,同門們便知道在裏間的談話中,山主對那位花癡並沒有怎麽客氣,頓時覺得胸間充滿了快意。

沒有理會天諭院諸生的熱情挽留,甚至連場面話都懶得交待一句,墨池苑弟子們挺胸揚首,驕傲地走出這間華麗的大帳。

帳外碧空高遠,沒有一絲殘雲,白衣少女微微眯眼望向天空,想著先前陸晨迦最終還是低下了頭不復清高,真正地敗給了自己,不由感到心間一片通暢,才明白原來這才叫欺負人,才明白所謂出氣報復原來並不限於筆墨或是拳頭。

想到此節,她回頭看了一眼安靜站在少女群裏的寧缺,暗自想著,身為唐國書院弟子,本應疏朗壯闊,怎麽卻偏生有這麽多細膩心思?

大河國少女們回到自己的營地裏,再也壓抑不住好奇,開始詢問山主究竟與那位花癡說了些什麽,帳內一片嘰嘰喳喳好不熱鬧,就連寧缺都望向了她。

莫山山沉默片刻後,把先前那場對話復述了一遍。

“世間的悲喜和她沒有關系?師兄死在草甸下難道和她也沒有半點關系?看來我們這些濁世裏的人,在這位公主殿下眼裏,竟是連一棵花都比上。”

天貓女抱著那個匣子,難抑憤怒大聲說道,如果這個方形的匣子是墨池苑送給天諭院的禮物,不知道為什麽她竟是抱了回來。

“那位花癡公主看似寧靜溫和,實際上心在世外,這件事情原本與她關系也不大,要說真正該死,還是那些神殿騎兵,還在站在草甸上冷眼旁觀的那個老婦人。”

酌之華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天貓女懷裏的匣子,蹙眉好奇問道:“這是什麽?”

“這是秘密武器,昨天我和鐘師兄花了一百兩銀子才從別人手裏買過來。”

天貓女緊緊抱著匣子哼一聲,滿是不忿說道:“可惜山山師姐不肯用。”

莫山山右手輕輕撫平案幾上的書紙,幾絡發絲從耳畔垂落,說道:“晨迦雖然不說,但我既然已經教訓了她,何必再行羞辱。”

寧缺聽著這話,忍不住搖了搖頭。在旅途車廂中,他第一天教這位書癡少女的事情中,便有打人一定要打死的千古真理,討要公道反欺負人這種事情,和打人的區別也不大,既然要撕開臉,當然要把對方羞辱至死才好。

他看著案幾畔又準備開始練字的書癡,忽然發現自從進入書院後山,自己癡於修行竟把筆墨淡忘了很長時間,忽然間他又發現了一件事情:自那日慘烈營地馬車間自己替書癡梳過一次頭發後,她便一直保持著這個發式,黑色秀發簡單束在身後,那張白皙好看的臉清楚顯露在外,愈發顯得婉約清殺。

酌之華對眾人說道:“午後神殿召集會議,商議援助王庭以及明年對荒人用兵一事,各宗派弟子都要參加,大家早些用飯,不要耽擱了時間。”

草原人以羊肉為生,他們的飯裏並沒有米飯,王庭雖然對來自中原的人們表現了足夠的誠意,但最精貴且數量不多的米飯,當然要優先供應神殿以及唐軍,所以墨池苑弟子們今天的午飯依然是油糊糊的羊肉以及羊肉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