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山後,柵欄後(第2/3頁)

此後數日乏善可陣,在荒原上緩慢前行的隊伍,也能拖出很大一片幹塵,頗有氣勢,沒有遇到不長眼的馬賊流兵,也沒有遇到什麽希奇古怪的事情。

神殿既然把這樣艱難的任務交給墨池苑,本就存著為難之意,那麽在明面上做的還算到位,這支送糧隊的最高命令權也一並交給了墨池苑,兩百燕騎和糧車都要聽從這些少女的命令。

當寧缺提疆來到馬車旁,隔著窗子與莫山山說了兩句話後,原本安排的燕軍向導便正式下崗,隊伍行進的路線,宿營地的選擇,時間安排,全部由他決定。

在他的指揮下,隊伍嚴格地依著腰子海外圍山丘行走,雖然不見得每天都能找到水源,但至少可以保證有充足的木柴供應。隊伍每天起營的時辰極早,而剛剛過午,寧缺便要求尋找宿營地,開始準備休息。

燕騎首領曾經提過異議,認為這樣每天行進的距離太短,按照現在的速度,等糧隊走到王庭時,只怕時間都來不及了,讓那些部落牧民餓死事小,若影響了神殿與王庭談判的大事,才是真正麻煩的問題。

大河國少女們根本沒有理會這位首領的反對意見,在她們看來,既然山主決定讓那位書院師兄負責,那聽這位師兄的便是,哪有這麽多說話,只要能平平安安進原去,開開心心退回來,她們才懶得管神殿會不會生氣。

荒原雖已入冬,但這時候還不是過於酷寒,一路的衰草稗枝殘雪雖然看著枯燥,但對這些南方來的少女們來說,依然算是次新鮮的旅程。

寧缺雖然也沒有來過岷山東面的這片荒原,但這樣的風景,這樣的旅程實在談不上新鮮,指路,搭營,探風向,看獸糞,都是做過無數次的事情。

大多數時間,他騎著大黑馬緩慢而自由地行走。大黑馬的轡是特殊打造的,可以自由地邊走邊低頭啃食青草。他從身體到靈魂也是特殊打造的,在這等沉默枯燥的行走中,平靜感受著寒冽的天地,尋覓著破境的靈光。

偶爾,他會帶著天貓女去射幾只黃羊,替眾人改善一下生活。

好一片冬日荒原風光。

好一趟荒原觀光之旅。

……

……

寧缺扮成墨池苑弟子進入荒原之前和之後,還有很多來自中原的強者進入這片對他們來說顯得有些神秘陌生艱難的疆域,這些強者中有大唐邊軍的高手,有月輪國白塔寺的僧人,有南晉劍閣的男兒,有神殿裁決司以冷血嚴肅著稱的行刑者。

隆慶皇子自然是這些強者中的佼佼者,不知道此時此刻,還差一步入知命的他正站在荒原何處,看著何處風景,想著何等心思。

但沒有多少人知道,神殿裁決司真正的掌權者,那名把隆慶皇子壓制的艱於呼吸的至強者,早於數月之間,已經領受裁決大神官的命令,單身孤影進入荒原。

做為天下三癡中公認修行最為刻苦勤奮,戰鬥力最強大的道癡葉紅魚,這時候正站在左帳王庭白色布圍外的某處草甸頂端,面無表情看著更北方的夜空,不知道她這時候在想什麽,但想來肯定不屑於思考隆慶皇子和那些屬下的去向。

讓我們把時間倒退數月,回到她剛剛離開西陵桃山的那個畫面。

紅裙像朵艷麗的火雲般飄出宏偉的道殿。

裁決大神官神情漠然坐在整塊南海墨玉雕鏤而成的神座上,緩緩把目光從珠簾處挪了回來,閉上眼睛,低聲問道:“光明大神官現在如何?”

恭謹站在神座下方的神官聽到光明大神官五字,身體驟然一僵,低下頭回答道:“他老人家一如過往,每日頌誦教義經典,看上去……沒有什麽異樣。”

……

……

西陵桃山又名神山,山間向南迎著陽光的那一面,盛開萬株粉桃,掩映在花樹崖層間的道殿越拔越高,顯得極其宏偉而莊嚴。

而山的另一面則是一面陡峭的崖壁,光滑的巨石仿佛被天神劈出來一般,幾乎沒有任何裂縫和土壤,不要說桃花,就連一根野草都無法在上面生存。

生命力最倔犟的野草,都無法在巖壁上站穩腳根,但人卻可以。

無數年前,昊天道門最虔誠的信徒在狂熱崇拜的鼓舞下,用最原始的工具,用最原始的方法,硬生生靠著自己的雙手在巖壁上挖出數十道貫穿其間的陡峭石徑。在修建這些石徑的過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摔落山崖屍骨難覓,但最終信徒們還是做到了他們想做的事情,這大概便是人類高於世間萬物的真實原因吧。

那名中年神官緩慢行走在陡峭的石徑上,仿佛像天穹傾倒一般的巨大巖壁,就在他的肩旁,仿佛給人一種巨大的壓力,縱使在裁決大神官神座之前,還能稍直幾分的腰身,在石徑上完全彎了下來,近乎於像螞蟻一般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