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腰牌與調令

寧缺走後,山溪黃色布圍裏,大河國少女們還在興奮地議論先前,天貓女把小腳泡在微燙的溫泉中,開心說道:“鐘大哥原來果然是書院弟子,難怪這麽厲害。”

酌之華微笑看了她一眼,說道:“第一次相遇時便已經猜到了,不然山主為何要我們待他如此客氣,若換成別人,早就逐出數裏地去。”

接著她嘆息說道:“幸虧有這位書院師兄出面,想來月輪國和燕營裏那些人會老實些,不至於還派人過來強搶。”

天貓女則在想著戰鬥中的某些細節,小腳掌啪啪拍打著溪面,微仰著頭,好奇問道:“打贏那個臭和尚,鐘師兄沒有用任何修行手段,甚至都沒有感覺到他身上有念力波動,師姐,那他究竟是不是修行者啊?”

酌之華怔了怔,說道:“聽說書院這屆沒有什麽天資驚人人物,術科六人中最強的謝三公子也才入不惑境界,這位鐘師兄既然沒有進術科,想來是不能修行吧?”

這句話說的有些猶豫,因為她自己都不怎麽相信,一個不會修行的普通書院學生,靠著手中刀箭便能如此輕松擊敗白塔寺的僧人。

黃色布圍幽靜一角,溫泉山溪的熱霧時聚時散,冬日的陽光從林梢高處灑下,讓所有事物都鍍上一層眩目的光暈,那位身著白衫的黑發少女仿佛沒有聽到少女們的對話,平靜地執筆緩書,隨著筆尖的移動,秀發在肩頭緩慢傾瀉而下。

而後,一封來自燕營的書信,打破了山溪畔的愉悅寧靜。

……

……

如今的寧缺走上了一條與普通修行者截然不同的道路,他時刻以“不以制敵為目的修行都是吃多了撐的”的原則要求自己,並且在日常的修行生活及戰鬥實踐中不斷地嘗試學習,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雖然修行境界依然普通,但他已經能夠稱得上高手,尤其是面對普通修行者的時候。

如果再讓他陪朝小樹血戰春風亭,面對南晉劍客和月輪國僧人時一定會輕松很多,讓他單獨去殺長安城湖畔小築裏那位劍師,也不會再受那麽重的傷。

當然,如果現在他遇上那些知命境界的大修行者,或者隆慶皇子、王景略這樣的強者,無論他的反應有多快,戰鬥方式有多強悍,依然會在對方一揮手一彈指間屁滾尿流吃灰咽塵狼狽倒地等著被活活打死。

不過真在荒原裏遇上這樣的強者,寧缺自然還有別的手段,無論是還未曾在戰鬥中使用過的符道本領,還是顏瑟大師賜給他的錦囊,或是凝聚書院後山集體智慧的元十三箭,都將是他用來保命的手段。

對自己的實力有冷靜而客觀的判斷,對於進荒原的危險性便有了一個相對準確的評估,他清楚自己要在各方高手之間強行搶奪那卷天書,根本沒有可能,但偷偷旁觀或是偶爾使些壞做些手腳,給夏侯添些麻煩,問題應該不大。

隱藏身份潛入荒原,便當是觀光也好,若事態陡變,自己真激怒了那些揮手驚風雨的世外高人,被逼進山窮水盡之地,逃也不能逃,藏也無處藏時,他還有最後的兩道保命手段,只是那兩個手段不足為外人道矣。

“大人,您想一個人進荒原?屬下誓死不從。”

明面上是將軍府親信校尉,暗底裏是陛下暗侍衛的軍官,面露激憤堅毅神情,手中雪亮鋼刀在身前挽出數個小花,然後毫不猶豫……擱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如果您想甩開屬下自己進荒原,那請踩著我的屍體出這間屋子吧。”

寧缺看著做誓死如歸狀的校尉,無奈地搖了搖頭。

大唐帝國各部分野明確嚴謹,天樞處和暗侍衛由皇宮直屬,但彼此之間卻沒有任何關聯,所以校尉根本不清楚他要進荒原的目的。

寧缺不怎麽在乎校尉緊張的態度,更在意自己應該怎麽進荒原,既要安全還要方便撤離,最好的方法莫過於帶著幾千名大唐精銳騎兵直闖王庭,逾呼蘭海直奔荒人部落,然而數千精騎挾塵而奔怎麽去找天書?又怎麽瞞住夏侯大將軍?

單騎闖荒原看上去是頗具英雄氣概的選擇。然則他雖然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和對荒原的熟悉程度,活下來會很容易,但這種選擇太過清楚,一騎絕塵太容易變成最明顯的靶子——單人背箭騎黑馬直奔王庭,明擺著告訴神殿裁決司撒在原野裏的諜探和無數各方勢力眼線,這廝很牛逼很自信很自戀。

只有不滅的太陽才有資格如此牛逼如此自信如此自戀,若寧缺就這樣像輪日頭般升起在草原上,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然後不出意外被查出身份。各方勢力知道你代表著大唐朝廷與書院的意志,即便不來殺你,也有無數種方法把你困在某處,令你根本無法接觸到你想接觸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