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此間的師兄師姐們(下)(第2/6頁)

陳皮皮想著那兩位師兄,沒好氣說道:“下棋下到連吃飯都經常忘記的人,怎麽會記得今天是你入門的日子?這些年來如果不是我每次都滿山遍野辛苦尋著他們送去飯吃,我真懷疑他們會不會吐血棋枰,然後凍餓而死,成了松下的兩只雅鬼。”

寧缺聽著這番敘述,不由啞然無語,心想這書院後山果然全是奇人怪人,也不知道夫子收這些人做學生,究竟是為了什麽。

“三師姐你熟。”

陳皮皮繼續說道:“她這時候應該還在舊書樓裏抄小楷,你若要見她隨便能見。你不要問我她為什麽天天在東窗畔抄小楷,我只知道這是老師交給她的課業。”

回憶那夜在崖頂看到的人數,寧缺默默算了算,對陳皮皮說道:“大師兄跟隨夫子去國遊歷,那應該還有兩位師兄沒有見到。”

“你還沒有見到二師兄,至於剩下那位可不是師兄,那位老先生輩份有些奇怪,而且天天只知道抱著書本看,和誰都不怎麽說話,師兄師姐們都不怎麽愛搭理他。”

陳皮皮領著他向崖坪方後那條瀑布行去,警告道:“我這便去帶你去見二師兄,你可得注意些禮儀舉止。前面見著的師兄師姐雖說舉止都有些奇怪,但人都是些極善良的人,二師兄嚴肅方正,持身正要求他人更正,你若有什麽行差踏錯之處,當心挨板子。”

寧缺聽得心頭一凜,緊張問道:“那我該用什麽樣的姿態來面對二師兄?”

陳皮皮回頭看了他一眼,嘲弄說道:“你這家夥向來極會擺姿態,就像剛才面對師兄師姐們的姿態一樣便好,真沒想到,寧缺你濃眉大眼的居然這麽會賣乖。”

寧缺反嘲說道:“識時務者方為俊傑,不識時務者便是白癡。”

陳皮皮看著他嘆息一聲,說道:“除了嚴肅方正,二師兄最大的特點便是驕傲,而且最看不得別人在他面前表現的比他還要驕傲,所以……請你節哀。”

“以你平時臭屁驕傲的姿態,想來這些年裏沒有少被二師兄教訓。”寧缺看著他胖乎乎的臉,嘲笑說道:“至於我不用你擔心,在二師兄面前,我一定會是世界是最謙虛的那個人。”

“晚了。”陳皮皮似笑非笑望著他,說道:“去年你給我出的那道數科題,最後害得二師兄閉了半個月的關,難道你以為驕傲如他,會忘記這件事情?”

……

……

事實證明,陳皮皮的恐嚇都是紙老虎——走到離那道銀流瀑布不遠處的小院,終於看到傳說中的二師兄後,寧缺發現二師兄其人絕對不是那等白眼望天目無余子之輩,甚至感覺對方說話的口吻非常溫和親切,哪裏有絲毫驕傲自負的味道?

站在石階之上,二師兄平靜看著他們二人,淡然問道:“寧缺,小師弟他……抱歉,現在不應該叫小師弟……十二他帶你在後山逛了一遍,你有何感受?”

“諸位師兄師姐潛心修行,實乃我之……”寧缺恭謹應道。

然而還沒有等他把話說完,二師兄便極為強勢擡手阻止,冷聲說道:“那幫家夥天天就知道逗鳥喂魚彈琴落棋,哪裏是在潛心修行?老四明明在符道之上極有潛質,卻不知道腦袋裏少了哪根筋,居然被老六騙去當鐵匠鋪的夥計!老師仁愛不願理會,若非如此,我早就要把他們好生整治幾番,似這等人你若還要說是你的楷模,委實有些不智。”

寧缺完全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段話。

二師兄忽然聲音一沉問道:“你在看什麽?”

在剛剛看到那道瀑布時,寧缺便為這場談話定下了基調,做了很多的心理準備,決意在二師兄面前一定扮嬌羞鵪鶉,談話時絕對不能擡起頭來無禮直視對方的雙眼,但二師兄頭頂那根高高聳起像極了洗衣棒槌的古冠,實在是……太吸引目光了。

對於二師兄頭頂的古冠,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便很難再把目光移開。寧缺總覺得自己像是在對一根棒槌說話,這種古怪的感覺,即便是他也很難讓臉上的神情一直保持平靜。

與這頂棒槌般的高高古冠相比,二師兄的面貌要顯得正常很多,但同樣也很有自己的特色。

二師兄眉直鼻挺唇薄,談不上英俊,卻是挑不出半點毛病,黑發被梳的整整齊齊,一絲不苟垂在身後,不向左傾一分,也不向右傾一分。至於他的兩條眉毛一模一樣對稱,甚至給人一種感覺,兩邊眉毛的根數都完全一樣,平靜有神的眸子也是如此,挑不出來任何毛病,整個人給人一種無法贊美卻也無法挑毛病的無奈感覺。

這種無奈感覺大概所有看到二師兄的人都會有,寧缺正是因為這種感覺,心神有些輕微飄移,便忽然聽到了這句問話,不由悚然而驚,面露微笑說道:“師兄,師弟在看你的冠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