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順王自對他莞爾一笑:“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先前聽說你跑去了北邊討生活,沒想到會在南邊遇見。四侄兒看上去倒是身體康安。”

四王皮笑肉不笑:“小皇叔您也是。看來我那個弟弟待您很孝順。”

說完,順王站了好半天, 也沒人給他端張椅子過來。

硬生生讓他一個長輩站著跟晚輩說話。順王哪能不知道這是個什麽意思,不過是下馬威, 在殺他銳氣。不過眼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就差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不低頭不行。

所幸他一直是個好脾氣的叔叔。

被晾在那罰站了小半個時辰,這個逆侄才道:“七弟能坐到那個位置上,也有您一份大功勞。不過侄子我體諒您, 您確實不好做人, 父皇在位時怕您搶位置,逼您十幾歲就出家,我七弟逼宮, 又逼您矯詔,承認他為正統。”

“害得朝中混亂十余年。”

“不過他如今也遭報應, 到這年紀都沒生出半個兒子來, 江山也多災多難。”

雖心下已有了個準備,真聽到這番話, 順王還是想要嘆氣。無趣,真是無趣, 又是這套話,他這輩子聽過許多次許多次, 倒不能叫他覺得害怕。

他活到現在五十多歲, 在皇家已經算是高壽了,雖然他原本還覺得自己說不定能活個一百歲。

這逆侄起身,道:“叔叔, 我帶你去看個好東西。”

無非是要威脅他,順王跟著他,走到大院子裏,跟隨他的護衛全部被剝了衣甲,綁住手腳,蒙上眼睛,一排一排地跪在地上。

獨眼的男人用僅剩的那只眼睛陰鷙地看著他,笑了一笑:“叔叔,我這起兵得有一個名頭,就查您的一份告書了,我便能名正言順地上京去了。”

道長冷著臉,不說話。

四王抽出腰刀,揮手斬了下去,他們皇家的兒郎都是一身好騎射,他這把刀也是好刀,切人脖子如切豆腐,只一瞬間,來不及慘叫,一顆腦袋就咕嚕地掉下來,滾到了順王的腳邊,血濺在他的道袍上。

四王當著他的面,把他的護衛一個一個都給砍完了。

順王一句話未說。

砍到後面,他閉上眼睛,在心裏默念超度往生的經文。嚇他作什麽呢?他這輩子見過的殺人還少嗎?他不會松口的。

在山上隱居時不會,如今出來走動了更不會。

蕭叡是個好皇帝,是也有不足,但他自北往南,一路所見是國泰民安。

~~~

圍場。

蕭叡換了左臂弓試了試,右臂的傷已經結痂,可還是不好用力,所以換用左臂拉弦,即便如此,還是隱隱作痛。他想了想,讓人拿來單臂機駑,按上箭就好了,倒不用自己拉弓。

秋狝的這些事做了十幾年,他也厭了,加上今年胳膊受傷,懷袖不肯跟他來,也沒帶上寧寧,他就是獵得好,也無人可顯擺。不管他獵得如何,下面那些人都會誇他英明神武,然後一番歌功頌德,耳朵早聽出繭子了。

是以今年一開始,按慣例,他獵了只圈養的白鹿,就算完事,倒也沒人發現他受了傷。

不過今年與往年不同的是,他邀請了北狄的兩位皇子一起參加狩獵。

是以,那些年輕氣盛的齊國兒郎們倒是比往年更有競爭之心,勢要讓北狄人看看他們也有騎射弓馬厲害的小將,這豈不是在皇上面前露臉的一個大好機會?

蕭叡草草逛了一下,放他們去狩獵,自個兒先回去等著了。

不多時,竟然瞧見北狄的大王子烏術慢悠悠地也回來了,還提了只大白兔。

蕭叡閑來無事,與他說話:“大王子晚上打算吃烤兔子嗎?朕這裏倒是有個禦廚,極會烹飪兔肉。”

烏術靦腆地笑了笑,道:“這不是抓來吃的,我射中她的腳之後,發現她是只懷孕的兔子,在我們那裏不殺懷孕的獵物。我把她帶回來,打算養起來。”

蕭叡贊道:“大王子宅心仁厚,有好生之德。”

心裏卻想,他生在北狄倒是投錯了胎,既不擅騎射,還愛讀漢人的書,難怪不受他父親的寵愛,手下也沒幾個部族支持他。

但這大王子大抵還有一些北狄人的自尊心,畫蛇添足似的辯解道:“圍場的獵物感覺都是提前養好的吧,見了人既不怕也不躲,呆頭呆腦,獵來也無趣。”

蕭叡愣了下,覺得好笑,還還是給他這幾分面子:“是了,沒什麽意思。不過圍場裏也有些狼虎,卻是野性的,只是太危險,大王子要是遇上了,還得多小心,不然朕不好向您父親擔待。”

烏術坦白地道:“我騎射沒有我弟弟好,單我絕獵不到那等獵物。陛下,等我把這兔子養好以後,生下小兔子,能送進宮去給我妹妹玩嗎?她一個人皇宮之中,想來很寂寞吧。”

蕭叡應允下來,他倒不討厭雪妃,那就是個被當成寵物養大的小公主,天真爛漫,那小姑娘連大字兒都不識一個,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居然過得還挺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