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萬裏晴空, 一藍如洗。

昨天米哥兒在學堂的小考拿了甲等,得了夫子的誇贊,懷袖信守承諾, 帶他一道去看蹴鞠。

其實本就買好了他的那一份, 米哥兒平日裏勤奮用功,從不偷懶, 這幾日一直在搖頭晃腦地溫書, 懷袖料想他必不會考得差。他們全家人都去, 家裏的兩輛馬車都用上了,熱熱鬧鬧、浩浩湯湯地去看蹴鞠賽。

懷袖上次看蹴鞠賽是在皇宮,雖說規模、場地,民間的都不能與皇宮的比, 那選手可禦林軍和京兵的精銳,民間就是一些普通的青壯漢子,但她卻更期待。

怎麽能不期待?皇宮的蹴鞠賽再精彩再好看, 她也只能作為奴婢站著看, 就算她習慣了站立,不會怎麽被累著, 可但凡能坐著,又為什麽要站著?

這場蹴鞠賽不算大,不過像她一樣看熱鬧的人不少,而且她放眼望去,瞧見不少女子來看比賽。

懷袖不禁滿意地頷首,不枉費她今日起一大早梳妝打扮,她身穿絳紫色遍地金妝花薄衫,配了米黃色百褶如意下裙挑亮一身顏色,發間簡單戴了珍珠圓簪, 畢竟得維持她的寡婦人設,不好穿得太鮮艷。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在宮中當尚宮做習慣了,如今叫她穿那些桃紅柳綠的衣裳,她還覺得不習慣。

只見她迤邐而來,引人側目,腮膩新荔,膚凝鵝脂,雲鬢如霧,眼下兩顆淚痣,她自覺低調,卻也引人側目,那等不認識的人不免要多看她幾眼,感慨不知道哪家郎君這般好福氣,娶了個這般美貌的媳婦兒。

觀眾依男女分席而坐,不算十歲以下的孩童,所以米哥兒倒是還可以跟著幹娘和姐姐們,混在脂粉堆裏,惹得他面紅耳赤,主動要求跟著酈風叔叔去男觀眾席坐,懷袖佯裝不答應,把他愁得不成,一聽懷袖松口,他立即一溜煙跑了。

懷袖笑著望著他離開的背影,站起來眺望,親眼見到他在對面的觀眾席由酈風護著坐下,方才自個兒也安心地坐下看比賽。

這邊懷袖才坐下沒多久,便有一個身材略豐腴的婦人走近過來,主動與她搭訕,這個婦人瞧著有些年紀了,大抵年近四十,依稀可以看出來年輕時頗有幾分姿色,她的裙擺上繡著大朵大朵綻放的紅牡丹,倒比懷袖要穿得鮮嫩。

婦人一見懷袖,便像是見到親姐妹似的,好生親熱:“妹妹,可是真巧。”

懷袖微微一笑:“章夫人好。”

此女懷袖也認識,常來她的胭脂店光顧,姓章,懷袖都喊她章夫人。怎麽認識的呢?章夫人也是臨安城知名的寡婦,在她之前。

聽聞章夫人是商戶之女,富家也是商人,二十余歲時丈夫去世,兩人無兒無女,是以沒有那等為了撫養孩子立志不嫁操持家業的動聽故事,不過在孀居之後,她確實只身把家業操持了起來。

章夫人是臨安城最有錢的寡婦,實際上,她已經四十幾歲,不過保養得當,乍一看瞧不出來。也有說她養了幾個年輕男子作情人,這些都是懷袖從三奶奶那裏聽來的,她說這話時既鄙夷又嫉妒,駭人聽聞地悄悄說道:“聽說她從江湖術士那裏買了秘術,專挑年紀輕、陽氣足的男人采陽補陰,所以面容才比旁人要顯得年輕許多。”

懷袖卻想,左右又不犯法,憑什麽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卻要從一而終?她倒不鄙夷章夫人,手裏捏著錢,想怎麽使就怎麽使,不必為丈夫納妾而生氣,日子過得舒心,自然老得慢啊。

懷袖不清楚那什麽秘術是真是假,她卻是讀過一份皇帝給的房中術,的確有效,書雖然留在宮裏,但她都記了下來。雙修部分是練不了了,不過吐納她還有在練,自個兒調理身體,如今康健許多,癸水每月來得準了,也不會腹疼。

不怪她齷齪,但她一見到章夫人,便不由自主地想:她來這,該不會是來物色下一個用以采陽補陰的小白臉吧?

懷袖臉上不顯,章夫人卻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在她的隔壁落座,悄聲與她說:“妹妹,你這回可要好好看了。”

懷袖隱約有點懂,裝成不懂:“看什麽?”

章夫人道:“看男人啊。”

章夫人握住她的手:“我幾次與你說話,你是個好人,從不會鄙夷於我。你我都是寡婦,你懂我,我也懂你,妹妹你年紀輕輕,又生得花容月貌,難道準備守活寡不成?”

懷袖心下嘆氣,她不急著找男人,也不大樂意守活寡,但她只要在皇土之中,她找男人可不是害人家性命嗎?罷了,罷了。

懷袖只得委婉地推脫了下:“以前有個算命的,說我命硬克夫,總不好害人家。”

章夫人便說:“只是情人算什麽夫?”

章夫人膽子大,她說話並不算出格,卻也讓懷袖心驚膽跳,情不自禁地考慮起給蕭叡戴綠帽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