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故國雖大, 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天下既平,天下大愷, 春嵬秋狝, 諸侯春振旅,秋治兵, 所以不忘戰也。

歷朝歷代的每位皇帝都要在秋日農閑間隙進行秋狩, 以習軍事, 召示豐功懋烈。

蕭叡身著赤色戎裝,著輕甲,僅有身體和腿裙披有銀鐵鱗甲,頭戴鳳翅盔, 背一把岐日弓,腰佩一把銅把漆鞘百煉鋼腰刀、一把玉柄銅芯鐵劍,並一折花鋼匕首, 馬鞍邊上掛著箭筒, 裝著三十余枚黑雁翎羽箭,豐神俊朗, 風儀嚴峻。

他揮刀一聲令下後,麾下一千多名精兵自兩翼而出,以魚鱗陣型合圍,分進合圍,漸縮圍圈,驅趕獵物集中。

眾扈獵者得令,馳馬而出,奔騰如崩,疾箭流星。

獵中皆能錄名得賞, 其中獰獵豐盛之人將再得嘉賞。

蕭叡愛狩獵,但不愛在圍場狩獵。圍場的獵物平日皆有專人飼養,專在此日裏放出,供以貴人獀狩。

圈養的動物呆呆傻傻,捕獵非常容易,這太容易了便顯得沒意思。

蕭叡以前在北地時,曾親手獵過一只白虎,得了一張虎皮,被他裝飾在軍機議政房中。

但樣子總得做一下。

當上皇帝之後,他明明坐擁了天下,能見能去的地方反而少了,樓觀壯麗,池館邃袤,又怎比得上天地廣闊?

將士驅趕一只棕黑壯碩的雄鹿,蕭叡拉弓,弦如滿月,一箭斃命,雄鹿哀鳴一聲,溘然倒地。蕭叡想,這對鹿角生得好,可以做一張鹿角椅。

他見紫貂,毛皮油光水滑,蕭叡心想,可獵來給懷袖做條圍脖。

又射兔子,想,這是懷袖的暖手筒。

再獵赤狐,做件狐裘正好。

蕭叡騎射-精湛,幾乎箭箭不錯,每箭射出,必有所獲。

蕭叡聽到了奶聲奶氣的幼獸叫聲,他找了一圈,找到一個猞猁洞,母獸卻不在,怕是已經死了。裏面兩只奶貓崽兒一樣的小猞猁,牙都沒長好,咬人都不疼,長得甚是可愛。

失去了母獸的喂養和保護,又是在肅殺漸進的秋天,再往後,兩只小猞猁怕是活不過冬天。他摸摸小猞猁,讓人拿籠子裝起來,準備帶回去送給懷袖玩兒,這麽大的小崽最是可愛了,袖袖一定喜歡。

與此同時。

懷袖仍在行宮中,蕭叡不在,她又在天子臥室,縱使有暗衛看守,也不敢在近處窺視屋內,是以她翻找出蕭叡裝在匣中的輿圖。

懷袖將輿圖攤開在桌上,仔細察看,她當然不敢抄,只敢默背死死記在心裏。她做宮女的,其中一項要緊的就是記路,宮中各處她全走遍了,是以以前他們倆總能找到冷清無人的地方偷-歡。

但她自八歲進宮之後,鮮少踏出京城,即使要走,她要去哪?該怎麽走?一切無頭緒。

懷袖只下定決心要憑自己離宮,走一步算一步,先蟄伏下來,不打草驚蛇,抓住所有可能能幫她出宮的,伺機尋覓機會,慢慢籌謀離宮的機會。

蕭叡對她布下天羅地網,要從帝王的金絲籠裏僅憑她自己逃出去難於登天。

蕭叡的匣中裝著京城全圖,又有京城附近的官道圖,還有圍場的地圖,她全部背下來。

照著她把圖拿出來之前的順序,將圖一張張放回去,裝好,桌子整理成沒有人動過的樣子。

待蕭叡獵鹿烹羊,招待群臣回來之後,便見到懷袖倚在美人榻上看話本,香腮鼓鼓,在咀嚼著什麽。

蕭叡在宴席上飲了許多酒,還喝了一杯鮮鹿血,正醉意醺醺,興致勃發。

他一進屋,懷袖便汗毛直立,她正在吃蜜餞,咽下去。

蕭叡瞧她一眼,她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麽猛獸盯上的獵物一樣,心裏害怕,直想躲起來。

她本來脫了鞋子,明明腳上還穿著繡襪,還是不自在地扯了扯裙子,把腳往裙子裏藏。

蕭叡走過來,懷袖也坐了起來。

蕭叡不與她多話,像是見著只可愛的小貓就隨意地抱起來摸兩下一樣,摟住她親嘴兒。

因為才飲過鹿血,雖漱口過了,但唇齒之間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今日頗為粗魯,真似一只野獸,讓她有種下一刻會被撕咬吃掉的錯覺。

蕭叡親個過癮,懷袖抱起來香香軟軟,嘴巴裏還有蜂蜜梅子的清甜,他親了又親,總覺得還未能紓解體內的燥渴,他一時興奮,把人抱著,雙臂托著她的臀部,將人高高舉起來,懷袖還以為要摔去,嚇得趕緊扶住他的肩膀:“你做什麽?”

蕭叡眼眸亮晶晶,染著笑意,望著她:“不做什麽,就想抱抱你。”

懷袖還以為蕭叡要抱她去床榻,這倒罷了,結果蕭叡抱著她就往外走。懷袖被嚇了一跳,忍著想弑君的沖動,捏了捏他的肩膀:“你要幹嘛?你要抱我去哪?”

蕭叡把她抱到廳堂,終於讓人落地:“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