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張一瑩望著地板上這枚耳環,愣怔許久,神情恍惚走過去,彎腰把它拾起,這麽漂亮的一枚小東西,壓根兒不像它呈現出來的那麽美好,張一瑩覺得很燙手,也很燙她的眼睛。

浴室水流聲不知什麽時候停下,房門從裏面打開,章明信裹著浴巾出來,這條浴巾還是她幫他選的,白色絨毛上面,印著綠色的圖案,張一瑩喜歡綠色和紫色,近幾年隨著自己年齡大一些,也開始喜歡紅色那種視覺沖擊。

跟雲初比,張一瑩在年齡上,尚且比雲初小三歲,或許她剛生完不久,也或許房貸車貸的壓力,讓她失去年輕女孩子應該有的鮮活生氣,再加上緊張的經濟,她投資在自己身上的錢,從婚後開始一路縮減。

在看到這只耳環之前,張一瑩從來沒質疑過,現在所堅持的一切是否值得。

章明信意識到妻子的不對勁,繞過兩人之間障礙,一步一步走近,“發什麽呆?我洗好了,你要不要去洗一下?”

張一瑩不想胡亂懷疑,擡起眼定定看他許久,最後還是緊緊攥起耳環,藏到身後。

她勉強笑著:“沒什麽……剛才、剛才看到你的衣服亂丟,我收拾進洗衣機了,你先去睡,等衣服洗好我再睡。”

章明信左右看看,摘下浴巾換著居家服,想到什麽:“寶寶呢?”

他一提醒張一瑩才想起孩子還在奶奶家沒接過來,於是有些手忙腳亂,轉身把東西塞兜裏,語氣有些刻意的溫柔:“哦,剛才睡了,就沒抱過來,我等下再去,你明早不是還要開會,趕緊去休息吧……”

章明信能夠察覺到什麽不對勁,但從張一瑩的神態舉止,應該是跟他無關,做了母親的女人總是比以前多愁善感一些,他從一開始不適應,已經過渡到現在的適應階段。

淡淡“嗯”了一聲,轉身回主臥。

張一瑩看著男人偉岸的背影,忽然想到兩年前,臨近畢業,那個時候他們在公司下面租了一間地下室,每個周末,兩人會去市中心的商貿大廈附近,本市很有名的一條小吃街改善生活,張一瑩並不是留戀小吃街的味道,而是懷念那個時候,章明信騎著一輛藍色二手電動車,她坐在後面,抱著他的腰,夏天的時候很熱,就是空氣都是熱乎乎的,一如她對他的愛。

她忽然喚住章明信,“老公,你愛我嗎?”

章明信背脊一僵,僵硬數秒才轉過身,“今天這是怎麽了?”

“你就回答愛不愛。”

“當然。”

“不要說當然,我要你親口說。”

章明信臉上瞬間有些不耐之色,一邊說老夫老妻的,天天問愛不愛的煩不煩,一邊回答著“愛你愛你”,語氣中帶著滿滿的敷衍。

*

雲初是在次日中午出的院,市立醫院病床緊張,從昨晚開始,護士有說有笑過來,開始明裏暗裏攆人。

雲初又不是很清閑,賴在醫院不想走,實在是因為找不到人接她出院,所以護士再三向她確定到底什麽時候出院,她也實在說不出來個一二三。

本來這個時候,她完全可以厚著臉皮給李修嶽打電話,問問他有沒有時間,可如今兩人這個關系,雲初覺得還是不主動找他為妙。

誰知道李修嶽有沒有憐香惜玉的精神,萬一出院當晚想跟她發生羞羞的事,以雲初的定力,保不齊還要帶病上崗。

中午,周妙請了半天事假,開車過來接她,過來時雲初已經辦完手續,只差病房兩包東西需要打包。

禮拜天,醫院車位難求,周妙只好把車子停在醫院外面,某個進公園的入口,雲初跟在後面,走了大幾分鐘才到停車的地方,腳下虛浮,有氣無力。

剛站定,還沒放下東西,就被前方大媽迎面塞入懷中東西,她自然有些發懵,板起一張臉正要發火,低頭看清塞進來的是什麽。

“聽說最近你很忙,沒時間織女找牛郎,丘比特今天來幫忙。願單身人士找到愛的方向,願熱戀情侶找到幸福天堂,願恩愛夫妻找到溫暖避風港,願歲月拂平生活的憂傷,願愛的花瓣永遠輕舞飛揚……我們為您準備浪漫,您準備好了嗎……海誓山盟婚介所?”

雲初言辭真摯富有感情,念到最後周妙已經笑彎腰,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單身男女像婚介所求助,成了一件特別不上台面的事,不小心還會被貼上“條件不好”或是“剩男剩女”的個性化標簽。

雲初等周妙笑完恢復正常,隨著她上車,“你不要帶有色眼鏡看待婚介所,換個思路想想,婚介所其實就是一個資源整合的平台,集中各式各樣的單身男女,以最快最有效率的方式,去匹配最合適最可能產生感覺的異性……這其中還是有些規矩和道理可循的……”

雲初話沒說完就被周妙打斷,周妙直截了當的問:“那你是準備拿著這張傳單去婚介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