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宴(三合一)(第3/6頁)

自數月前的婚儀之後,兄弟二人幾乎沒再私下獨處過,此刻正面相迎,再沒了從前的親近。

李景輝咬了咬牙,直言道:“我來找麗娘。”

“放肆!”李景燁幾乎是立即厲喝出聲,望著弟弟的眼神裏俱是冷厲的壓迫與威勢,“麗娘的名諱,是你能直呼的嗎!”

李景輝冷笑一聲:“我怎麽不能,陛下別忘了,她可是我的王妃,是與我行過婚儀的,我既未與她和離,也未寫過休書,她自然還是我的妻子。”

“她不是你的王妃。”李景燁面色陰沉,話語裏已經沒了半點身為兄長的溫度,“你大可去宗正寺的譜牒上看看,看看她到底是你的王妃,還是朕的貴妃。”

“你!”李景輝震怒不已,年輕意氣的脾氣被徹底激發,開始口不擇言起來,“你不過仗著自己是天子罷了,若非如此,你以為麗娘會願意入宮嗎?你將我與麗娘強行分開,朝中上下,乃至天下百姓,無數雙眼睛都看著呢,你若不是天子,只怕早已被人唾罵鄙夷,再擡不起頭來!這天下,哪有搶親弟弟女人的兄長!”

他一番話說得激動不已,字字誅心,卻反而讓李景燁原本要噴薄而出的怒火漸漸平息下來。

他面無表情地望著弟弟,目光冷淡得仿佛在看腳下的螻蟻。

“是,朕就是仗著天子的身份。你呢?你又仗著什麽?仗著母親的偏寵嗎?可惜,朕是萬民之主,天下的的一毫一厘都是朕的,朕不但可以要你的女人,朕也可以將你廢為庶人,更可以要你的命。這便是權勢。”

說著,他輕嘆一聲,似乎不過一瞬,又恢復成個關心弟弟的好兄長。

“六郎,你已及冠,卻為何還是這樣天真?果然是母親從前太縱著你了。明年開春,朕會替令月在新科進士中擇才俊,屆時也會替你再在貴女中擇一位配得上你的王妃。如今大魏雖是太平盛世,可你身為皇室子弟,不該沉溺於一己私欲,也該將心思多放在大事上了。”

李景輝錯愕地望著他,仿佛頭一次看清眼前這位從小尊敬的長兄。

身為皇子,他雖從小養尊處優,得父母寵愛,卻也知道自古以來,皇室之中父子反目、手足相殘的事並不鮮見。

只是他一直就明白,長兄是太子,將來會繼承父親的皇位,而他只做個閑散宗親,便能安樂一生。

他看來行事張揚,放浪不羈,可心裏卻始終明白什麽是自己的,什麽不是自己的。他也一直認為自己與長兄多年默契,只要他不覬覦那個位置,長兄定不會虧待於他。

他哪裏是天真不經事?不過是表明自己的態度罷了。

不論如何,到底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血脈相連,兄友弟恭在皇家雖少,卻也不是沒有。

可直到今日,他才意識到,長兄似乎並不是這麽想的。

他這個弟弟在長兄眼裏,也不過是草芥。

“是我天真了。”他忽然冷靜下來,默默垂下頭去,本就瘦了些的身影顯出幾分慘淡,“陛下心懷天下大事,區區婚事,不勞陛下操心。今日陛下千秋,願陛下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

說罷,他轉身快步離開。

李景燁仍立在原地,望著空無一人的屋中一動不動,片刻後,方雙手背後,轉身離開。

長廊中復又空無一人,只隔著的高墻外有恢弘的樂聲與眾人的笑語聲傳來。

麗質隱在暗處,面色有些冷,直等到被春月扯了扯衣袖才回過神來。

那一對兄弟,看似是因她而起的爭執,可他們哪個人問過她的心意?分明都是為了私欲。

秋夜裏的空氣有些涼意,她攏了攏肩上披帛,也不願再回殿中,轉身道:“走吧,咱們回承歡殿——”

話音未落,她雙眼便對上一道熟悉的,帶著怒意的凜冽視線。

她的腳步頓住,隔著數丈距離與他對望片刻,忽而微微一笑:“將軍怎會在此?”

她想起來了,中秋之夜,正是李令月給裴濟下藥,逼他不得不與自己成婚的時候。

裴濟盯著她雲淡風輕的微笑,垂在身側的手暗暗攥緊。

方才他半道折返,一路上行得極快,可還沒走近,便看見何元士正守在廊下。

看來陛下已來了,他心下警醒,忙避開這一處,從偏殿後側繞過來,欲先窺一窺情況。

可還未待他走近,卻見眼前這女人正帶著婢女隱在暗處,平靜地看著不遠處的皇帝與睿王爭執不休!

一時間,他也說不清心底到底是何種滋味,憤怒有之,不解有之,鄙夷有之,甚至還夾雜著隱隱的慶幸與失落。

而此時,她竟還能像置身事外一般,對著他露出笑容。

他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沉聲質問:“你——到底有沒有心?竟還能這麽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