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到朕這裏來, 不得對晉王無禮。”

褚彥清雋的面容一如既往的無波無痕,甚至他那薄涼的唇還罕見的溢出一絲淺笑的弧度。

叫人會誤以為,他只是在心平氣和的闡述一件極為尋常之事。

可溫舒宜瞧見他眉心的火焰第一次紅的像落日夕陽, 灼燙、艷紅。

他正處於盛怒之中。

溫舒宜被褚蘅抱著,她後知後覺,猛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她不再是圍繞著褚蘅打轉的年幼少女,她如今是後宮的女子,與其他妃嬪一樣,這輩子的男人只能是帝王。

溫舒宜微腫的面頰泛起一陣白,因為緊張之故,對褚蘅毫無久別重逢的歡喜,取而代之, 是驚恐與無措。

無論換做是誰,與別的男子如此親密, 擱在後宮都是死罪吧!

“方才多謝晉王爺相救,還請王爺將我放下。”溫舒宜推了推褚蘅。

她的冷漠與疏離, 像凜冬的寒風, 刮在人心口,疼的讓褚蘅呼吸一滯。

以前,溫舒宜總喜歡跟著他屁股後面, 一口一聲喊著, “大表哥,你走得太快了, 我跟不上。”

褚蘅方才一時心急, 瞧見了被自己呵護長大的小姑娘被人如此欺辱,他如何能忍?

他不是一個心機城府之人,沒有心機叵測的老謀深算。

但見懷中人驚嚇的神色, 褚蘅緊蹙眉頭,他有太多話想對溫舒宜說,問問她這年讀過哪些書,可曾遇見什麽好玩的事。

他非召不得入京,有人蓄意暗中截斷了他與燕京的一切聯系,他不知道溫家兄妹三人這五年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懊惱、慚愧、憤恨、無助……

多種情緒交織,一時間攪的褚蘅胸口憋悶難耐。

他彎身,小心放下了溫舒宜,曾經他當做妹妹看待的小姑娘,已長大成人了,再也不是他能夠抱的了。

褚蘅是來“救”溫舒宜的,不是來給她找麻煩,他僅用了幾個呼吸思量,當即抱拳行了君臣禮,“臣弟拜見皇上!方才……方才臣弟見溫才人身子不適,又因念及往日表親情分,這才失了分寸,一切皆是臣弟之過,與溫才人毫無幹系。”

他撩袍跪下,俯首稱臣。

俊秀的面容染上一層忍辱負重的陰霾。

溫舒宜僵在原地。

她還沒開始得寵,萬不能失寵了,否則這幾日的一切犧牲都是白費。

褚彥的目光落在了褚蘅身上,並未因他突然入京而降罪,反而是出乎意料的平靜,“二弟起身吧,母後許久未見你了。”

說著,褚彥的目光迎上了溫舒宜一雙仿佛受驚過度的眸,他伸出的手還在懸在半空。

溫舒宜瞧見帝王眉心的火焰越燒越旺,如奪命的地獄之火。

她此刻仿佛身處懸崖峭壁,再往前一步,下場唯有粉身碎骨。

“你還不快到朕身邊來?”帝王的語氣依舊風輕雲淡,但這句話又帶著些許的斥責之意。

褚蘅已站起身來,手心皆是汗。

倘若因為他一時關心則亂而害了嬌嬌……

溫舒宜只覺自己處於冰火兩重天,她甚至可以想象自己的下場了,但她不能認輸,她是溫家人,是溫大將軍與巾幗女英雄的女兒,不到最後一刻,她的眼中沒有妥協兩個字。

溫舒宜站著不動。

她眼中忽閃著晶瑩,方才被老嬤嬤打過的面頰紅腫,原本清媚的小臉此時有些可憐楚楚。

她哭了。

輕咬著紅唇,瞬間梨花帶雨,像無理取鬧的少女,低低哽咽著埋怨,“皇上,您怎的才來?妾身嚇壞了……身子都動不了了。”

褚彥一怔。

胸腔騰騰火焰倏然之間,仿佛被美人的淚給澆滅了。

想要捏死眼前少女的念頭頓時被壓制。

腦中莫名其妙冒出“楚楚可憐”幾個字。

伴隨著還有一絲絲的愧疚。

都怨他來遲了啊。

否則,她如何會受傷?又如何會被晉王給抱了?

褚彥突然萌生一種護崽子的詭譎心情,但他面上依舊不顯,行動上已經出賣了他。

褚彥往前邁了兩步,將溫舒宜打橫抱起,帝王幽冷的眸掃視一周,“今日之事,朕會親自過問。”

礙於晉王在場,褚彥道:“二弟先去給母後請安,朕稍後就過去。”

褚蘅看了一眼被帝王抱著的溫舒宜,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無措感壓著他,使得他內心一片荒涼,“臣弟……知道了。”

這時,賢妃身邊的老嬤嬤已艱難的爬了起來,晉王方才那一腳差點要了她的小命。

賢妃也驚住了。

她的確想利用甄梁玉那條賤命,去拖了溫舒宜下水。

可皇上幾時當眾抱過誰?

此刻,賢妃心裏沒底了,一時間不敢多言。

德妃卻突然開口,“皇上,那甄更衣的屍首該如何處置?”

她並未提及甄更衣是如何死的,更沒有將溫舒宜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