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2/3頁)

他目光不由追著樂韶歌,樂韶歌卻已淡定回身,再無多余喜怒了。

她便站在弦歌祠前瑯玕樹下,平靜的看著底下凋零卻猶留守在此的弟子們。

道,“先祖樂正子所留天機夢,你們可都還記得?”

——這是所有九歌門弟子年幼入學時就學到的基礎知識。

入門啟蒙這種東西,往往都是記住之後,便不再被當一回事了。可那學海生涯裏最初的“記住”,卻也是一生都不忘的記住。

幾乎所有人都立刻想到了。

——先祖樂正子得天啟夢,預見未來劫難,於是向天借福,建立了九歌門。

——九歌門是為應對劫難而建。

——那劫難當在千年之後。

——而昔日的“千年之後”,正是他們的當下。

——可,那劫難,難道不是應驗在陸無咎殺進香音秘境之時嗎?!

“如今正是千年之後,劫難來臨之時。”樂韶歌道,“我知道你們所有人都已經歷過一次滅門之痛,內心渴望太平。可滅世浩劫已然開啟,天災兵禍很快便會降臨。這一次,四境六界都將浴火歷劫,無人可以逃脫。”

“天機夢,難道不是……一個傳說嗎?”幾乎所有人都難以置信。

樂韶歌於是展開手心——那九枚銀針所祈之福緣已在她手心結成法陣,若在得到它之前讓樂韶歌去猜測,這足以左右救世之成敗的福澤究竟會凝成怎樣的法寶,她必定難以想到它竟會如此的微不足道,又如此的恰如其分。

那是一份讓她能感受他人的誠意,也可向他人展現自己內心的法寶——那其實也是無數樂修窮盡一生技藝所求的,能超越一切言語、學識、閱歷、思想的隔閡,人人皆能感受和懂得的,天下知音。

她將自己在弦歌祠中所經歷一切,向門下弟子們展現。

質疑聲平息了,人人面色凝重。當流星訊自弦歌祠中升起時,他們便已隱隱有所預感,卻也沒料到竟事關師祖千年宏願,事關救世的重擔。

誠如樂韶歌所言,他們都已飽經苦難。原本他們以為自己無法再承受更深的絕望,可當明了一切原委之後,他們的內心卻遠比預想中更平靜和樂觀。

“你們可願與我一道擔此重任?”樂韶歌問道。

底下先是一片寂靜,隨即有人輕笑起來,“這有什麽可問的?莫非只掌門是祖師傳人,我們都不是嗎?此刻自然當與掌門戮力同心,扶危救難。”

“就是,這有什麽可問的。”救世重擔之下,竟是人人都露出了久違的釋然和朝氣。先前松松散散的隊列也隨即規整起來,所有人都挺直了脊背,看向樂韶歌,“當怎麽做,掌門便直說吧。”

災難將至,當如何去做?

無非是,各盡其能。

在場所余弟子不足百數,每個人的名字與修為所長,樂韶歌都大致記得。她便一一點出他們的名字,給他們分派職責——卻也同當年處置山上事務,並無太多區別。

派出星象使去民間駐紮,協助處置水旱疫病之災,匯總地脈之流的動向。派出山川使觀測山脈河川,查看是否有地理變動異象。派出花鳥使溝通各地情報,重建和四方門派的聯絡……匯總四方消息,準備好隨時應對因天魔現世可能出現的一切水災、旱災、地動、瘟疫、饑荒。樂修本非善戰的修士,他們的救世在於救難,而非誅魔。

最後只剩下四五個她沒見過的生面孔,想來同那個被舞霓斥責了的女子一樣,都是蕭重九安插進禮儀院的新人。

——禮儀院對內執掌門規,對外負責守衛。當陸無咎攻上山門時,他們必定力阻在前。也正因為此,禮儀院最是傷亡慘重。講經閣和弦歌祠中都有耆老逃過一劫,禮儀院卻無一人幸免於難。

九歌門重建之後,蕭重九若想將毫無樂修基礎的外人安插進來,禮儀院也確是唯一合適之處——九歌門也只此一部看重武功勝過樂法修為。

旁人都各有職責。

被剩下這四五人便略有些不自在。

樂韶歌卻也沒多說什麽,只詢問他們各自姓名和所屬——除一人是她死之後新入門的弟子外,其余果然都是禮儀院的執士。先前被舞霓呵斥的女子,想來就是蕭重九安排的司禮了。

那新入門的弟子才十二歲,正在築基。樂韶歌探過他的根基,道,“你需先精進功法,紮牢根基——便先隨大司典修習。”

那孩子未曾見過今日陣仗,仍有些束手束腳的,遲疑道,“可是我也是九歌門弟子,我也想為救世做點事啊……”

樂韶歌笑道,“早日築基入道,繼承先輩道統,使之不絕於世——便是你能為救世所做之事。”

那孩子仍不甘心,舞霓便脆生生的插嘴進來,“築基之後還要鑿脈,鑿脈之後,修為才能突飛猛進——你是你們這一輩的大師兄呢。現在不好好修行,等日後天下太平,師弟師妹們紛紛上了山,一看,大師兄修為居然這麽差,你要怎麽服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