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燈火闌珊

光陰總在日升日落間溜走, 一年又一年。

一年過去。

江樂之得了某位大儒賞識,被收為了弟子。

沈玉柔憑借著那些新奇點心在太學博得了個好人緣。

沈容華不知用了什麽法子,討得了七公主的歡心。

明姝在謝嘉言的嚴格監督下, 寫掉了三四本米白色書法練習冊。

兩年過去。

江樂之滿了十三歲,去了另一個書齋。

沈玉柔在承嘉侯支持下, 在京城開了第一家點心鋪子。

沈容華在一次踏青中, 及時救下了被惡仆摁入溪水中的秦國公府小少爺, 成了秦國公府的座上賓。

明姝在某次月測中拿到了第一個甲等。

三年過去。

江樂之的一篇賦作小火了一把,甚至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裏, 得了一句禦口贊言。

一時之間,江家有好女的傳聞傳遍京城,各世家紛紛上門議親,當真是一女百家求的盛況。

可寧國公府愛重女兒,始終沒有定下親事來。

沈玉柔的點心鋪子越開越紅火, 由是她在府裏腰杆挺得也就更直了。

沈容華三天兩頭往秦國公府跑, 似乎在謀劃著什麽。

而明姝終於夠了年齡, 可以進入另一書齋就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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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下學後,宋學官在臨走前難得多留了一會, 狀若無意地問明姝:“你明日就要去隔壁書齋了?”

明姝點點頭,臉上的笑意怎麽都掩不住。

宋學官頗為感慨地道:“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說完,他自覺失言,輕咳兩聲,佯作威嚴地道:“你去了另一書齋也要好好學習。”

明姝眨巴眨巴眼睛:“學官莫要舍不得我,我在經學上有什麽問題,還會來找您探討的。”

宋學官笑容凝住:別來, 舍得,你放心走。

他看著眼前這小姑娘, 目光復雜。

從一開始,他覺得明姝不過是個占了太學名額的嬌小姐,對她很是輕蔑。

在那次“教學事故”後,他覺得這小丫頭是個刺頭,看著溫軟,說出的話卻鋒銳,並不同以往的女學子那般好拿捏。

而經了這幾年的相處,他竟覺得這小丫頭也不是全然無長處,她天資不錯,又是一等一的勤奮,雖然時常仍丟出些尖銳的問題。叫他有時候下不了台,可總歸是“瑕”不掩瑜的。

只可惜,她是個女子,那麽這些在學業上的“瑜”便是沒有必要的。

想著要分別了,宋學官看著臉上褪去幾分稚氣的明姝,端著長輩的架子,自覺大度地出言提醒:“你在太學也沒兩年書讀了,以後行事可不要再像如今這般張揚,不然日後到了夫家也是要被嫌棄的。”

“做女子講究恭柔賢淑,是要在後宅裏好好相夫教子的,你可不要讀書把心給讀野了,反倒不如一般女子了。”

聽得他臨別這番話,明姝絲毫沒覺得意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這兩年,宋學官學業上找不動明姝的茬,就試圖用自創的“淑女論”來給她洗腦。

明姝聽這些話聽得都快起繭子了,可由於宋學官畢竟是教授她的學官,有尊師重道的規矩在,她只能左耳進右耳出,當沒聽見。

可這回她要換書齋了,宋學官以後就不教她了,此時不把心中積郁一吐為快,更待何時?

這般想著,明姝在心裏醞釀了一番詞措。

“我真搞不懂。”明姝神情疑惑地看著宋學官,“學官您明明都沒做過女子,怎麽老是要教我怎麽該做女子呀?”

“難不成其實您一直很期望過上您說的那種相妻教子的日子?”

明姝語氣誠懇:“如若真是這樣,學官不妨去和太常講,太常一定能理解您,讓您辭官回家,早日過上心儀日子的。”

“到時候,您就能不用老是羨慕女子了。”

“胡說!好男兒志在四方,我怎麽會羨慕爾等女子過的日子。”宋學官濃眉一擰,只覺得自己一番好心說教被糟踐了,他氣得指著明姝道,“你這女子,好不聽勸,日後必要吃苦頭的。”

明姝不以為意地搖搖頭:“可我覺得好女兒也志在四方,我此時做的正是在實現志向,又哪裏有錯呢?”

見宋學官還要再出言訓斥,明姝趕緊將桌上的書冊卷進衣袖,朝宋學官一鞠躬後,便往外跑,一邊跑一邊道:“學官您慢走,太常那邊還在等著我呢,我就先告辭了。”

望著一溜煙就跑得沒影的明姝,宋學官在原地氣得吹胡子瞪眼,卻又無可奈何。

誰讓江渝年那個老東西總是向著這臭丫頭呢!

這兩年裏,江太常出於某些考慮,搬出了上舍所在的紅頂小樓,將自己辦公的地方遷至了太學中某處獨立的竹屋裏。

由是明姝每回去上課,還得多走上一段距離,她怕遲到,便總是跑著來的。

就如此時,謝嘉言站在竹屋外面,看著小跑過來的明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