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4頁)

謝菲爾德卻無法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嘴唇或裙子上。這條裙子是露肩大擺裙,他看見一顆汗珠冒險一般,從她的下巴流淌到她黃褐色的頸窩,再蜿蜒地滑入一個飽滿、水靈的地帶。他頓時如咽了沙子般難受,喉結不受控制地滑動著,將視線轉移到別處。

這時,不知是否汗濕的上衣讓她感到了不舒服,她用力拽了拽濕透的上衣,小聲咒罵了一句,扭頭跑掉了。

謝菲爾德不動聲色松了一口氣。幸好天氣炎熱,不然她再待下去,對彼此都是一種折磨。

然而很快,安娜就穿著草莓圖案的睡裙跑了回來,不客氣地抽走他手中的報紙,丟到一邊,在他的懷裏坐下,嘰裏咕嚕地抱怨起他敷衍的態度來。她的語氣十分自然,仿佛他們真是一對禁忌的情人般。

謝菲爾德卻明白,是他內心背德的情愫和可恥的欲望,給了這女孩放肆的機會。她本就是一個蠻橫不講理的小姑娘,被他縱容後,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可讓他強硬地呵斥她或推開她,又狠不下心,於是就造成了這個頗尷尬的局面——他神色淡漠地任她施為,時不時還要被她罵一句“口是心非的老家夥”。

謝菲爾德揉了揉眉心,嘆了一口氣。

安娜聽了他的嘆息,很不高興:“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你剛說什麽?”

安娜有點兒想發火,看了看他的臉龐,火氣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必須承認,這老家夥長得是真好看,盡管老了,睫毛卻沒有變短,還是那麽長,能讓好萊塢粘假睫毛的女星含恨而死。她頓時把剛才那些話拋到了腦後——反正也是一些抱怨的話,沒有營養。

安娜用食指碰了碰他的睫毛,好奇地問道:“你的睫毛長,還是我的睫毛長?”

“你的。”

“真的嗎?”安娜不信,“為什麽我覺得你的長一些?”

“那就我的。”

安娜蹙起眉:“不要敷衍我。我不喜歡你敷衍我。”

謝菲爾德無奈地問道:“那你要我怎麽回答?”

安娜雙手捧起他的臉孔,仔細地注視著。看著看著,她的眼眶忽然濕潤了,回想起第一次遇見他的情形。那時,她什麽都不懂,自作主張地退了學,跑去餐廳打工,接著因為花光了存款,差點踏上布朗女士的老路。還好,在她即將墮入深淵之前,遇見了這個老家夥。

他沒有看她,也沒有跟她說話,卻將她從深淵的邊緣拽了回來。

這一切,就像是命運的安排般,這讓她怎麽不喜歡他?

有那麽一瞬間,她想把自己的一切——出身貧民窟、母親是應召女郎、父親不知所蹤、差點墮落、被梅森太太欺騙這些事,通通告訴他。她想被他安慰,想聽他說“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未來你會變得更好”。

但是,不敢。一旦告訴他,她就不再有資格撒野和撒歡兒了。她怕他嫌棄她身上那股貧窮而肮臟的氣息。

安娜想起一件往事:八年級時,她好不容易交到了一個同性朋友,那女孩的家境不錯,之所以讀公立中學,是因為她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還有一個哥哥馬上要讀大學。

為了留住這個知心好友,安娜給布朗女士編了一個新身份。她告訴那女孩,她的媽媽並不是同學口中的應召女郎,而是一個護士,那些傳聞都是謠言。為了讓謊話逼真,每次放學結伴回家時,她都會故意繞開那條罪惡淵藪般的街道,直到那女孩走進家門後,她才深吸一口氣,瘋跑回家。

雖然這樣做很累,安娜卻在那女孩身上感受到了真正的友誼。她對安娜的謊話深信不疑,於是不像其他同學一樣,害怕被安娜傳染臟病。她們結伴上課、上廁所、跳房子、跳繩,體育課的時候,一起偷懶坐在遮陽樹下閑聊。

還記得那天,那女孩問道:“安娜,你以後想做什麽?和你媽媽一樣當護士嗎?”

聽見這話,安娜的心狠狠地蹦跳了一下。她認為自己的謊話編造得天.衣無縫——布朗女士工作的醫院和科室、上下班時間,她都編得明明白白,甚至還買了一瓶消毒水,每天出門前都噴一噴,然後告訴她天真的閨蜜,這是她媽媽的習慣,喜歡在洗衣機裏加消毒水。說謊說到這個地步,安娜差點真的以為自己有一個護士媽媽。

然而,沒有就是沒有。每次聽見女孩提起她的母親時,她的心臟都會顫抖一下。

那是羞愧、自卑的顫抖。

安娜只能故作輕松地答道:“我可不想當護士,消毒水的氣味太難聞了!”

謊言都有被拆穿的一日,安娜的謊言雖然沒被拆穿,卻撞見了比拆穿還要難堪的事。那天放學,那女孩邀請安娜去她的家裏玩耍。剛好,那天她忘記帶鑰匙,在門口足足按了二十分鐘門鈴,她的爸爸才從樓上跑下來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