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安娜似乎對謝菲爾德徹底失望了。

她不再故意穿性感的衣服吸引他的注意力, 也不再像個小情人一樣坐在他的腿上,多情而嬌媚地向他索吻。次日,她像是完全忘記昨天的悲傷般, 穿著格子花紋的連衣裙走下樓, 抱著胳膊, 跟雅各布聊天,一會兒面帶酒窩地甜笑,一會兒毫無征兆地板起臉。

她沒有故意忽視他的存在,仍然會跟他打招呼, 看他的目光卻不再像以前那麽熱切, 帶著能灼傷心臟的溫度。現在她望著他, 就像是在望一個普通的、平庸的、毫無魅力的老男人。他在她的眼中失去了特殊的光彩。

他一方面認為這才是正確的,一方面卻不由自主地觀察她的一舉一動。也就是這時, 他發現她變了許多。以前,她用餐的時候, 兩個膝蓋會焦躁地晃來晃去, 一只腳不耐煩地抖動;現在, 她就像真正的大家閨秀般,膝蓋會規矩地並攏在一起,腳也不再胡亂抖動。其實,她已經開始成長了,是他忽略了她的改變。

不過, 她也只是舉止有了改變而已,心理上,她依然是個小孩子。從她輕率地和男孩發生關系,讓自己受傷就看得出來。這樣的她和他在一起,只會更容易受傷。

這個想法剛從他的腦中閃過, 就看見安娜擡起臉,露出一個討人喜歡的甜美笑容。有那麽一瞬間,他以為她會像從前一樣撲過來,放肆地坐進他的懷裏,但她只是對他笑了笑:“今天你不用送我上學了。”

他微微一怔。

她想了想,繼續說道:“以後也不用了。暑假也不用你帶我出去玩了。討你喜歡太麻煩了,你知道,我不是個聰明的女孩,別人看一遍就能記住的知識點,我要看十幾遍才能記下來。我不想為了一個不喜歡我的人,下這樣的狠功夫,我更願意去和男孩跳舞、看電影、逛海灘,反正這也是你想看見的,對不對?”她甜蜜而譏誚地吐出那個詞,“老家夥。”

他蹙著眉頭,低斥道:“安娜!”

“別叫我,你這口是心非的老家夥!”她生氣地一拍桌子,仿佛被罵老家夥的是她一般,“你明明就是喜歡我的,卻不肯承認。你這老色狼,喜歡別人就願意承認,還把她們送的油畫一直留著,什麽‘藝術家柏裏斯’,惡不惡心!藝術家都是敢於追求愛情的,你呢,你敢嗎?”雖然她從來沒有和藝術家接觸過,卻理直氣壯地給他們安了一個“敢於追求愛情”的品質。

說到這裏,她合抱起胳膊,嘲諷地笑笑:“噢,對了,老家夥,你敢承認,你是因為聽見我流產的風聲才回國的嗎?你不敢承認,因為你一旦承認,你就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我了。”她把下眼皮往下一扯,對他做了個表達鄙夷的怪相,“連我這個小姑娘,都不怕跟你在一起,你卻怕這兒怕那兒。我告訴你,你不和我在一起,世界之大,我總能找到願意和我在一起的老頭子,到時候你就後悔去吧!”

安娜胡亂發泄了一通,把她所能想到的粗鄙言語都說了出來。在此之前,她不願傷害這個老家夥,也不願意貶低她心目中的愛情,如今氣到極點,根本顧不了那麽多了。

發泄完畢,她沒看那老家夥的臉色——也不敢看,抓起書包,噔噔噔地跑了,甚至沒有等雅各布。

謝菲爾德聽完安娜這一番高談闊論,緊鎖著眉,太陽穴一陣跳痛。他長嘆了一口氣,將腿上的餐巾扔在餐盤上,側頭對雅各布說道:“跟上去,別讓她出意外。”

——

安娜似乎真的不再在意謝菲爾德的看法,也不想暑假和他一起出去玩了。她變成了一個叫人十分頭疼的女孩——原本的她就已經叫人頭疼了。

老師們紛紛找到雅各布,詢問這女孩究竟受了什麽刺激。雅各布也沒想到安娜會變成這樣,其他女孩失戀都是哭泣、悶悶不樂和找閨蜜傾訴,她失戀卻是打架、罵人和拉幫結派。

她在校園內成立了一個女子幫,專門找男同學收保護費,然後用這些錢舉辦派對,請女同學吃大餐、看電影,租下大巴士帶她們去海灘遊玩。如果那些男同學都是被迫交保護費,老師們還不至於這麽頭疼,關鍵是他們都是自願掏錢,導致老師們完全沒理由教訓安娜。

一時間,安娜在校園內混得風生水起,一舉成為了全校最受歡迎的女孩,不管男同學還是女同學,都喜歡她,追捧她。

雅各布沉默了片刻,說道:“……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一個老師立刻慍怒地反駁道:“好什麽好!我們雖然不像那些迂腐的女子學校一樣,認為女孩只能當家庭主婦,不讓她們接觸真正的知識,但你必須承認,這個社會,女孩仍是需要一些女性氣質的。安娜卻把社會上那些花樣兒,全部帶進了校園裏。她讓女孩們跟她一起穿褲子,甚至穿下流的熱褲,就像那群剪短發的女權主義者一樣。說真的,那群女權主義者真的害人,為什麽女孩子不能穿裙子,為什麽表現得女性化就是反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