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5/6頁)

在雙修合籍的道侶之間,也有許多相處方式。

若那長老一心想要個天靈根的子女,就更不用提了——是的,確實會有這樣的人。

陸晚頓時沉默了。

他們先前在紅葉鎮客棧裏讀了秦前輩的遊記,聽過了小荷和映月谷掌門的故事,再聯想自己的經歷,自然明白,在正派修士當中,既不缺禽獸畜生,也不缺腦殘之人。

蘇旭總覺得這事沒完:“你是否還有話沒說呢?”

“老仆還說,數年後,前任家主曾經與女兒談過此事,蘇雲遙生得極為俊俏,她怕女兒依然掛心於此人,玉桂仙君卻說,那廢物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枉為男人,她要當人上之人,再不會和這種無用之人糾纏。”

“……世上怎會有這種賤人?”

蘇旭強行壓住體內翻騰的靈力。

她幾乎要將牙根都咬碎了,臉上金色妖紋時隱時現,眸中神光崩裂,“我爹的死是否和他們有關?”

父親的死雖然看似是意外,她甚至還將直接兇手幽山君殺了。

然而許多蓄意謀害都可佳作事故,譬如說狐妖為什麽會出現在涼月城?

“那似乎確實是意外,老仆說家主曾想過謀害蘇前輩,在玉桂仙君拜入碧遊仙尊門下時,後來不知道什麽緣故失敗了,派去的人死了個幹凈,後來碧遊仙尊也不追究玉桂仙君的往事,陸家又失去了蘇雲遙的行蹤,這才放下了。”

“……恐怕是碰到我娘了。”

蘇旭搖了搖頭,“她要是一直和我爹在一起該多好呢。”

話雖然這麽說,她也知道自己並無權力要求那人做什麽。

夫妻間也不過是和則合不和則分,無論那人是因為什麽緣故回到大荒——若是沒做出什麽卷走錢財的事,誰也沒資格指責。

“我上山去拜父親,你們在這裏等我吧。”

兩個師弟默然點頭,目送她走上山道。

這墳山依水而立,山上松柏常綠,郁郁青青,一條石階路自山腳一直延伸至山頂,每隔幾十級台階就延出一道平整的環山道路,如同樓閣般分成數層,修得極為規整。

當年那場事故死去數十人不止,當中亦有稍具薄產的,大家共同湊了錢修繕了這墳山。

早年山上林木稀疏,四處都光禿禿的,如今松樹青柏參天茂盛,亭亭如蓋,四處皆是盈盈綠蔭。

已經數十載過去了。

蘇旭回憶起那日的場景,依然會感到難受。

她常常覺得自己不適合修仙,什麽斷情絕愛根本都不可能,她偶爾想過改變,只是這折磨太令人痛苦。

但她終究變不了。

數十年前,她跪在父親的碑前,心中了無生趣時,就曾經想過,若是有朝一日抓到那兇手,定然會令他死得十分痛苦。

那時她也知道“兇手”並不是故意殺人。

後來她又想,就算兇手死了,父親也不能重生,這也沒什麽意思,而且自己哪有那樣的本事呢,也就此作罷。

不過——

玉桂仙君。

陸月嬋。

蘇旭幾乎嚼碎了這個名字,恨不得將那賤人撕皮挖骨生吞活剝。

她一邊走一邊想著方才的對話,又情不自禁去腦補那些事發生的情景。

她想到自小亦是嬌生慣養的父親被打得遍體鱗傷,想到從小被伺候慣了的父親纏綿臥榻時被拋棄,又想到賤人重新找上門去向他索要靈丹。

他該是多麽傷心啊。

他是那樣溫柔善良的人,眉眼間卻總有化不開的憂思和愁緒,現在想來,興許不止是因為母親的離去。

父親的墓碑在山頂。

她走得很慢,幾乎是一步一步拾級而上。

在走到半道時,蘇旭終於忍不住哭了。

一身白裙素衣的少女坐倒在冰涼石階上,將臉埋入膝間,抱著腿低聲嗚咽起來。

此時本是晴空萬裏,天際卻忽然蒙上一層晦暗陰翳。

一陣清涼的微風拂過山野,不多時,細雨竟從雲上垂落,朦朦朧朧地漫天飄灑。

她並未用靈力,任由雨水打濕了發絲和單薄的衣裙。

水珠在觸及肌膚時竟慢慢蒸騰。

蘇旭恍若未覺。

直至她感到有人靠近,一道黑影覆蓋下來。

蘇旭本來不想搭理,然而她感到對方似乎在為自己擋雨。

出於禮貌,她還是擡頭看了一眼,低聲道謝。

來人舉著手中一柄繪制精巧的油紙傘,低頭望著她,聲音溫柔又平靜:“你為何要哭呢。”

水滴落於傘面又滑落,在邊緣匯聚,拉長出一道道透明的細絲,噼裏啪啦地落在青石地面上。

蘇旭淚眼朦朧地看著那人。

那女子頗為年輕,二十出頭的模樣,雲鬢高挽,梳著婦人髻。

她戴著清一色毫無花巧的銀飾,亦是一身白如山雪的長裙,身量顯見不矮。

這人應當是生得極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