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2頁)

一個本不該再出現在這棟房子裏的人,此時正坐在茶幾邊,和徐姨相談甚歡。

她氣色有些差的臉上堆滿了笑意。

晏瀝走下樓的聲音打斷了她們,兩雙眼睛齊齊看過來。

只聽柏菡溫柔地對徐姨說:“徐姨,你先去忙吧,我和他說些事。”

晏瀝靠在階梯扶手上,聞言挑起眉。

開門見山。

柏菡從帆布袋中取出一份文件推到晏瀝面前。

她平淡地說:“這是離婚協議書,你看一下,沒問題的話就簽了。”

晏瀝微擡著下巴,垂眼掃了一眼茶幾上白紙黑字的協議書,雙手交叉,手肘擱在膝蓋上。

緩緩擡起眼瞼,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離婚?”

他擡手捏著文件的一角,輕輕一揚,又放下拍了拍桌面,“翅膀硬了?”

柏菡冷眼望著他。

此時此刻,她不自覺在心裏數著晏瀝的缺點,發覺以前是她把他想得太好了,從始至終愛的也許是幻想加持的晏瀝。而卸下溫柔、疏離的面具後的他,根本不是如此。

他自負、自傲、多疑、冷漠,只信自己的判斷,從來不信旁人。

他對自己冷言冷語的相待,話裏話外的禁錮,早就讓自己成為了一個與社會脫軌的無用之人。

不值。

她現在怎麽想都覺得太不值得了。

柏菡也扯出一抹笑問他:“你不是一直覺得我虛偽又不自重,怎麽,你不想和這樣一個人離婚嗎?”

她放在大腿兩側的手早已握緊了拳頭,瘋狂地為自己打氣,一定不能軟下陣來。

晏瀝審視著她,一語不發,眼神變幻莫測。

柏菡緊接著嗤笑了一聲:“你應該不是糾纏不清的人吧?”

晏瀝翻開協議書,一目十行地瀏覽了,一邊說著:“離婚想分走點什麽?”

聲音卻在他翻到財產分割的部分時戛然而止,她不要任何東西,包括這些年來他送給她的一切。

晏瀝彎著眼笑說:“怎麽,臨了也要假扮清高?”

柏菡沒有立刻回應。

她可笑地發現,他們現在這樣撕破臉皮、針鋒相對地說話,竟也好過從前那種半死不活的厭氣。

她不用小心翼翼,也不用聽他半天說出一個“嗯”字來敷衍,還不如這樣來的爽快。

“是啊,我從今以後的虛偽也好、不自重也好,也不會是對著你。只要你簽了,我們去民政局把手續辦了,一拍兩散,都不用再對著彼此的臉演戲。”

晏瀝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仍舊似笑非笑:“是個好投資。”

大手一揮,蒼勁有力的“晏瀝”兩個字落在白紙上,一旁是早已簽好的“柏菡”,端正秀氣。

柏菡垂眸望了一眼:“我的戶口本、身份證、結婚證,我都帶好了,你的在這嗎?我們去民政局,這個點還沒關門,來得及。”

晏瀝說:“就這麽迫不及待?”

柏菡說:“早點斷了,早點解脫。”

“證件不在這。今天來不及,明天去。”

晏瀝的聲音低得嚇人,昨晚的酒勁好像又席卷了他的腦袋,又脹又痛。

“明天九點,我在民政局等你。”

柏菡收起了離婚協議書,經過廚房和徐姨道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柏菡走後的整整一下午,晏瀝坐在客廳裏,忘了吃飯,熬到晚上才回了獨居房拿了證件。

他環視了一圈他獨自居住了近四年的房子,陳設也依舊冷冰冰的像沒有住人。他馬上可以回到自己心儀的三月湖居,沒有柏菡,他可以一個人站在高處眺望三月湖。

真好。

真的好嗎?

當晚他並沒有回到三月湖居,而是在這坐了整整一夜,什麽也沒想,只是放空。

黎明來得如此之快,朝陽已然迎著山頭懸上天邊。

今日的天異常晴朗,太陽高懸,萬裏無雲。

他早早地到了民政局的門外,看到若幹兩兩成雙的人也在等待。

這其中,有的也許是想進去名為“婚姻”的殿堂裏看看,而有的正想著出來。從他們的表情和肢體上就能判斷一二,笑著的和臭著臉的,陰晴與黑白。

晏瀝等了許久,忽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叫響了他的名字。

“晏瀝——”

九點零一分。

從前她總是早早在目的地等他,今天她遲到了一分鐘。

他回身看去,柏菡上了妝,穿著一條明艷的黃色長裙,雖然質感看著有些廉價,卻被她穿得明媚動人。

她笑著對他說:“來這麽早?這麽迫不及待啊?”

晏瀝沒有回答,只聽見風吹過樹枝頭發出的沙沙聲響。

一旁的保安望著他們,笑呵呵地說道。

“哦呦,新娘子噶漂亮啊——那新郎官是要迫不及待的咯。當然是要快點結婚省得被別人搶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