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屋中燃著蠟燭, 謝明意輕手輕腳地打開木箱,這木箱大咧咧地放在床榻的一側, 不用特意尋找就可以看到。

木箱中整整齊齊擺放了數套女子衣裙還有成匹的珍貴布料,瞧著應是春夏秋冬四季都有的,燭光之下熠熠生輝,想是價值不菲。

謝明意輕撫了一下柔滑的布料心念一轉,想起了大楚這邊的習俗,若男子向女子下聘,非得有四季衣裙及布料相送, 尋常人家約莫十數套,若是世家上百套都是不起眼的。

原來這人真的已經在籌劃他們兩人的婚事嗎?

她側頭看了一眼榻上的男子, 斜臥著身子, 安靜地闔著眼睛, 往日的冷硬也進而消弭, 只是他棱角分明的臉龐俊美逼人, 依然給人一種森然的壓迫感。

這人啊, 她嘆了一句收回視線輕手合上木箱, 掃了一眼旁的箱子往裏走了幾步, 隨手撿了一件淡藍色的寢衣,這是她的舊衣,但保存的很好。

她換上衣服, 見那人依舊熟睡, 也懶得折騰, 反正這房中有榻也有她以前睡過的拔步床, 是她的陪嫁, 因為較為沉重當日和離就未帶回去。蘭色的床帳繡著紅色的芙蓉花, 被褥整潔泛著淡淡的香氣, 謝明意蓋上錦被,往榻上又看了一眼見無異常,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

一路奔波又提心吊膽還要顧及兩個崽崽,她著實是累了,很快就陷入了夢鄉。

燭光一閃一閃,忽而一陣風由榻上而來,屋中一片暗沉。

謝明意睡的很沉,姿勢自從生了孩子之後就老實乖巧了很多,但冬日的夜寒冷,不自覺地,她就循著熱源貼了過去,整個人窩在溫暖的地方。

次日清晨,謝明意睜開眼睛的時候還迷茫了一會兒,芙蓉帳在她眼前晃,熟悉又陌生,她擡了擡頭欲要坐起身來,頭上傳來的微痛感讓她頓住了。

她扭頭一看,自己大半的頭發被男人的臉壓在下面,不知何時,這人居然跑到了她的拔步床上,側著臉,深邃的五官帶著陰影。

謝明意臉上一愣,有些淡淡的不自在,偏著頭看了一會兒,這人生的相貌俊美,看著看著她的手就動了,在上面輕輕描繪。

狗男人自負霸道的性格白瞎了這麽一副好相貌啊!商初的事她還要細細和他說,畢竟她總覺得狗男人抓他有大部分原因是因為自己。

手指摸到下巴的時候,一雙狹長幽深的鳳眸睜開了,謝明意淡定自若地收回手指,開口,“侯爺,勞煩起一下身,壓著明意的頭發了。”

祁朝暉默默看了她一眼,稍稍擡頭,謝明意將頭發抽走,下了床榻。

正房有小間,是用來更衣的,謝明意又挑了一件淡青色的舊衣,松松垮垮隨手挽了個簡單的發髻,在上面插了一只玉釵。

祁朝暉眼睛不錯神地看著她裝扮,薄唇不由自主地勾起一個弧度,倚著柔軟的錦被,淡聲道,“過了不久宮中怕是會來人,本侯前些時候得了不少玉飾和寶石,你若喜歡就上身吧。”

聞言,謝明意手指微頓,拉開梳妝盒,撿了一只鑲嵌著東珠的翡翠步搖簪上。

“宮中來人做什麽?”她裝扮好了,轉過頭問他。

“婚約已除,寧寧成了新皇的義妹,封了郡主,應是為此。”另一個原因是來探鎮北侯的傷勢究竟如何,祁朝暉輕描淡寫只說了這個。

“哦。”謝明意點點頭,又柔了神色問他,“早膳再進一些蛋羹可好?”

一時間,祁朝暉喜形於色,嘴角止不住地翹起來,哼聲道,“多做得一些,嘉安和寧寧也是喜歡的。”

謝明意便要去膳房,身後又傳來男人有些冷的聲音,“下人們若敢不敬,直接交由管家打了出去即可。”

謝明意應了一聲,步出房門,再看這鎮北侯府已是不同的心境,鎮北侯府的下人不敬也和她沒多大關系,她可以直接回了太傅府或者平陽伯府。

說到底,如今的她不是昔日在後宅備受冷落的鎮北侯夫人,她是謝氏鄉君,有鋪子有府邸有金銀也有品階,更有兩個聰慧可愛的崽崽,受不了這裏的轄制。

她去膳房,下人自然是恭恭敬敬地,她冷眼看著沒幾個識得的,只有一個灶上的婆子是個熟面孔。

“夫人,哦不,鄉君安好。”管事婆子原本就是個老實的,看到以前的夫人態度熱切地上前問好。

“如今你還在膳房?”謝明意對她有幾分印象,微笑著開口。

那婆子卻是激動地搖了搖頭,笑道,“借鄉君的福,老奴如今是這膳房的管事,鄉君您盡管吩咐。”

謝明意友好地笑笑,熟練地做起蛋羹來,隨口一說,“膳房的下人變動倒挺大。”以前還有下人怠慢她,故意在她病重時送上油膩的肉食,如今瞅著這些人一個賽一個的恭順。

婆子聞言笑意更大了,語氣頗有些痛快,“鄉君,那些不守規矩的下人早就被侯爺處置了,凡是對您不敬的呀都沒有落得好來。上房那幾個跋扈的婆子,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