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104章(第2/3頁)

“你忠君愛國,痛恨叛徒,本該在光明中大展宏圖。難道真的要因為一點猜忌與遲疑,錯過奔向光明的機會嗎?”

陸遠聲音中多了些許哽咽:“可是,陛下……”

沈昭站起身,低眸看他:“朕是天子,定會賞罰分明。你戍守邊疆,退敵有功,朕會給你應得的,許你在中州任上終老。但你心裏明白,中州並不是你們陸家的,朕要拿回來的東西,原本也不屬於你們陸家。朕若要哄你,大可不必將實話全都說出來,可既然你我君臣要坦誠,就不能遮掩粉飾。”

陸遠啞聲道:“臣不是貪戀權位,就算臣現在投靠了蘭陵長公主,待她除掉陛下,穩坐天下之後,也不會容得下臣。只不過,她不像陛下這般坦誠,藏著掖著不說罷了。”

“一直令臣顧忌萬分,難下決斷的,是臣身後的部曲將領,是陸家的聲譽。這麽多人的身家性命,襲傳百年的家族榮耀,都壓在臣的肩上,臣不能棄之不顧。”

陸遠嘆道:“臣的祖父當年並沒有錯。叛軍入京,山河破碎之際,他一心忠君才舍下家業追隨李懷瑾,他幾次三番舍生忘死,力戰不怠,打仗打得一身傷病,他為聖祖還朝,護佑你們沈家江山立了汗馬功勞。可是後來發生了宮廷政變,凡與李懷瑾有牽扯者,不論忠奸,皆滿門抄斬。我祖父當年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啊,只能隱瞞下他和李懷瑾的關系。後來,有人利用這一段關系來要挾我的父親在淮關之戰中動手腳……我父親同樣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臣何嘗不知道宋家冤枉,可這是陸家人的錯嗎?難道當年那個不分是非,只憑自己喜惡就大肆株連,惹得人心惶惶的皇帝不是錯得更多?”

他不再躲閃,言辭錚錚,直面沈昭。

都到這個地步了,哪怕天子之怒如雷霆,他也得把心中塊壘都吐出來。

沈昭沒有動怒,這些事其實他早就弄明白了,就是因為他心裏有數,所以才對陸遠另眼相看,想在艱難之境裏摸索出與他和解的可能。

“朕都知道。”沈昭的聲音如一縷青霧,幽幽落地,如夢似嘆,喟然道:“所以朕說,一切到此為止,人死債消。讓真相大白天下,還逝者公道才是最重要的。至於我們……我們難道要永遠活在先人的陰影裏嗎?”

陸遠微怔,茫然了少頃才反應過來:“我們……陛下說我們?”

沈昭輕描淡寫:“朕自一見你,便有同病相憐之感。朕自小經歷的坎坷並不比你少,若要坐下來認真說一說,恐怕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陸遠早就對這位少年天子的傳奇人生有所耳聞,也深知一個母族獲罪,無憑無靠的皇子要在鬥爭殘酷的宮廷裏熬出頭是多麽艱難。可聽他這樣毫無遮攔地說出來,還是有些驚訝。

驚訝過後,內心中隱隱浮現出一個念頭。

或許……皇帝陛下是真的信他了,真心想與他和解。

這是陸遠最想要的結果,但近在眼前時,卻又躑躅難前,憂慮重重。

他不無自嘲地心想:這一回長安之行,優柔寡斷之深,若是回去說給那些追隨自己征戰的將領們聽,怕是要被笑死了。

這一錯神,沈昭已將這個話題拋開,他掠了眼窗外天色,道:“說說別館裏的事吧。”他微頓,凝起視線,緊緊觀察著陸遠的表情變化,猜測道:“侍女不是你殺的,是崔畫珠殺的,對不對?”

陸遠瞠目,滿是不可置信。

就算是承認了。

沈昭正要繼續往下說,陸遠茫然追問:“不是,臣不懂,陛下是如何猜到的?”

“刑部呈上來的驗屍文書,那侍女是被人在腹部的位置捅了兩刀,且是近距離捅進去的。陸愛卿,別說是你,就是你手下任何一個侍從,從近距離要殺一個柔弱的侍女,都不致於需要兩刀才斃命吧?”

“加之剛才皇後見過崔畫珠了,她緊咬牙關不肯說出別館真相,她可不是能替人保守秘密的人。”

提起崔畫珠,陸遠的眉不自覺地蹙了蹙,眼中隱有晦色浮現,但他把將要出口的話咽了回去,安靜聽著沈昭的下文。

“至於崔畫珠為什麽會卷進來,朕猜,你近來見過裴元浩了,這個人要說他精明算計也沒錯,但做起事來總是容易出紕漏,是不是你們之間的秘密被崔畫珠知道了?”

陸遠閉了閉眼,終於下定決心,道:“家父生前曾留下了一封悔罪書,直到我看見那封書信,才明白了父親的一番苦心。”

“他並不想讓我承襲中州刺史之位,當年他囑托好友將我帶走,然後留下書信,想讓淮關之戰的真相大白於天下,想給宋家洗刷冤屈。”

沈昭心中一動,對那封悔罪書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陸遠不無遺憾地搖頭:“可惜,當年那封悔罪書並沒有見到天日。蘭陵公主派遣賀蘭懿入中州平亂,裴元浩負責調遣軍需,那封書信陰差陽錯落到了裴元浩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