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89章(第2/3頁)

朝野上下都驚訝於這寒門仕子的恩寵,但只有沈昭知道,他看重鐘毓,是因為前後兩世的君臣之情。

這人是耿直了點,甚至可以說迂腐守舊,但他剛正不阿,亦是濁世中的一股清流。在後來沈昭打壓宗親,剪除世家時,哪怕朝野非議,阻力頗深,而鐘毓堅定不移地效命於君前,為他平非議,斬奸佞。

縱然屢屢被宗親報復,被刺客重傷,險些性命不保,鐘毓始終忠心不改,到後來平定了朝局,又陪著沈昭征戰南楚,自烽火中一路走來,是他最信任的股肱之臣。

所以,今生,沈昭想要提前栽培栽培他。

前世的沈昭太過強勢,大權總攬,說一不二,把自己熬得疲累不說,也讓臣子們只知聽聖令行事,少了很多歷練的機會。

這很不好。

他也是個凡人,他想多些時間陪夫人,而且孩子快出生了,他也想多些時間享受天倫之樂,不能再事事躬親了,所以得栽培心腹為他分憂。

如今的鐘毓還是一塊待琢璞玉,拙是拙了點,但也犯不上跟他生氣,自家的臣子,好好教育就是。

因而,沈昭語調甚是柔緩地道:“你可知,在你之前,朕已往雍州派過數名賑災大臣了。他們都是蘭陵公主的心腹,各個能幹,災情沒有賑下去,倒造出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賬目,銀錢糧草實不對賬,又只會一個勁兒伸手問朝廷要錢。”

“朕也清楚玄寧為人正直,與鐘愛卿頗為投契。但所謂‘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正冠’,他是蘭陵公主的兒子,他得避嫌。”

這話說得甚妙,即將厲害關系朝野紛爭點出來了,又溫和迂回,周全了各自的顏面。

鐘毓果然不再說什麽,只是情緒看上去有些低悵,謝過恩,便告退了。

他走後,沈襄打趣了幾句,倏然吹過一陣涼風,湖面上泛起絲絲漣漪,他遙遙看向岸邊,見那裏一片姹紫嫣紅,鮮亮衣衫,瑟瑟領著宮女從祈康殿的方向過來。

沈襄每每看見瑟瑟,心情不是不復雜的。

他知道溫瑟瑟無辜,沒有做過惡,可當年的事是她母親蘭陵一手炮制,若沒有蘭陵給薛氏撐腰,薛氏也不會那麽肆無忌憚,或許……他的母親就不會死。

最可恨的是,現在根本奈何不了蘭陵。

瑟瑟也是這樣想的。

從前她不清楚內情,可以毫無負擔地跟沈襄來往,可如今那些陳年恩怨她清清楚楚,再面對沈襄時,難免有些心虛。

她往石亭裏看了看,抿了抿唇,提起衣裙轉了方向回寢殿。

沈昭似是與她心有靈犀,一擡眼正看見她轉身,剛想讓魏如海去把她叫過來,一恍,意識到沈襄還在自己身邊。

再看岸邊天子出行的彩錦華蓋鮮妍且醒目,瑟瑟不可能沒瞧見,心裏明了幾分,將方揚起的手收了回來。

沈襄全都看在眼裏。

他不想沈昭為難,自母親死後,沈昭便是他唯一信任的人,他保護自己多年,又幫他報了深仇,哪怕是舍掉一條性命來報答沈昭,他也心甘情願。

連命都能舍,那還有什麽放不下的。

還是那句話,作惡的不是溫瑟瑟,她是三哥的妻,還懷著三哥的孩子。

想到此,沈襄故作出一副漫然天真的神情,指著岸邊沖沈昭笑道:“臣弟不知是哪裏得罪皇嫂了,怎麽瞧見我在,轉頭就走。”說罷,他沖魏如海道:“勞煩大內官走一趟。”

魏如海站著沒動,看向沈昭,見沈昭朝他輕點了點頭,才撩起前袂上了石橋。

遠遠瞧著魏如海引瑟瑟往石亭這邊走,清風拂過,吹得薄扇貼在身上,勾勒出她微微凸起的腹部。

沈昭倏然想起一件要緊事。

他趁著瑟瑟沒走過來,抓緊沖沈襄道:“還有一事,此次賑災朕會派晉王前去,封他為黜置使,名為考察官吏。你率軍前去,擇個合適時機……殺。”

沈襄吃了一驚,臉色大變,那可是皇帝的親弟弟。昔年雖也有奪儲之心,但自皇帝登基後明面上一直安分守己,皇帝連岐王都不殺,為什麽……

沈昭看出了他的疑惑,只道:“此事不能聲張,要暗殺。具體事宜後面朕會再找你商量。你今天回去要從暗衛中挑揀功夫了得的,先安排好,沈旸素來狡猾,絕不能輕敵。”

沈襄只得應下。

這一分神,沒留心瑟瑟已經走上涼亭來了。

兩人父母這輩恩怨糾葛頗深,一見面便有些尷尬,面面相對,表情都有些僵硬。

沈昭目光溫柔地看向瑟瑟,起了身,想把她拉到自己身邊,誰知瑟瑟眉頭輕皺,捂住胸口,轉身靠在涼亭的雕闌上幹嘔起來。

沈襄一臉挫敗,擡起袖子低視,輕聲道:“不是……我有這麽惡心嗎?一見我就吐……”

沈昭正在瑟瑟身邊半彎了腰給她遞熱茶,聽得這話,立馬反應過來,將茶塞給瑟瑟,倒退回來,朝沈襄抻脖子輕嗅,嫌棄道:“你說你一個大男人,熏什麽香,趕緊走,下次進宮不許再熏了,別沾朕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