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章(第2/3頁)

第二日雨便停了。

但廣河縣的城門已被關閉,由叛軍把守,他們出不去城,只能滯留在客棧裏。

瑟瑟早晨醒來,又不見了沈昭,她於睡夢乍醒,腦子昏沉,未來得及細想,慌然從床上坐起來,就往外跑。

長廊上靜悄悄的,大約天色還早,眾人都未起。

她順著客房找過去,走到傅司棋和蘇合的房間,聽裏面傳出沈昭的聲音。

“這些流寇動作迅速,在短時間內攻占了官府、糧倉,並把守住城門,做事滴水不漏,一點不像山野裏的落地草寇,倒像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

傅司棋道:“不是說有守城軍與之勾結嗎?”

沈昭的聲音很是平穩:“那就更奇怪了,守城軍好歹是吃皇糧的,會看得上這些亡命草寇,甘心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給他們嗎?況且,我大秦兵馬驍勇,區區草寇根本不可能掀起什麽大風浪,這一點但凡稍通軍務,就能看明白。”

傅司棋道:“這可真是太奇怪了。”

沈昭思忖片刻,篤定地說:“有人指使,這一場叛亂不是偶然,而是有人蓄意策劃出來的。根本不需要耗費多少人力,只要拿出點錢,往流寇中安插幾個煽風點火的人,這些人終日刀口舔血、逐利而往,又沒什麽見識,極易被煽動。再給他們和守城軍中的叛徒牽上線,以迅雷之勢強力攻之,小小的廣河縣根本招架不住。只是……他們是為了什麽?”

他昨夜仔細想過,前世也有廣河縣叛亂這一出,當時他身為監國太子坐鎮東宮,調兵遣將,不出十日便將叛亂掃平。當時他並未親臨廣河縣,又囿於朝局爭鬥之中,根本沒有在這上面多放心思,更沒有察覺這場叛亂有什麽蹊蹺,只當是一群跳梁小醜做了一場妄圖攻克長安的春秋大夢。

如今細想,凡是過於荒誕,背後定然有隱情。

沈昭沖傅司棋道:“我寫了一封信,將廣河縣內部情形的古怪和我的猜測盡書其上,你不是隨身帶著信鴿嗎?送到長安……”他想起什麽,倏得噤聲。

這一下連蘇合都反應過來了:“咱們是偷偷出逃,要是從廣河縣送回長安信件,那長安的人不就知道太……公子在廣河了嗎?城門都封了,咱們現在又走不了,到時候不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

沈昭沉默良久,道:“算了,不必送了,司棋,你將信毀了吧。”

瑟瑟站在門外,低下頭,默默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外面的紛亂還在繼續,聽說已從當街搶劫發展到了強闖民宅,奸|淫擄掠……幸而這個客棧的掌櫃好像跟守軍中的某個人有些親緣,得到了關照,因而叛軍會繞過這裏,暫且沒有進來禍害。

雖說如此,但為了保險起見,瑟瑟和婳女還是都換上了男裝。

沈昭總愛站在窗前往下看,雖然街上商戶門扉緊閉,荒無人跡,著實沒什麽好看的,但他一直看一直看,足足看了兩個時辰。

他看窗外,瑟瑟托著腮看他,陪著他呆了一會兒,瑟瑟起身,推門出去。

到了一樓大堂,果然見傅司棋從後廚端出了熱氣騰騰的晚飯,瑟瑟朝他使了個眼色,兩人在一樓尋了個隱蔽角落坐下。

兵荒馬亂的,客人們各個都如驚弓之鳥,躲在自己房裏,大堂裏空空蕩蕩,倒也不怕人來偷聽。

瑟瑟道:“信呢,你沒毀了吧?”

傅司棋一怔,顯出幾分詫異,神情略有些別扭,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沒,一直在我這兒。”

瑟瑟淡淡道:“送出去吧。”

傅司棋稍有顧忌地瞟了一眼二樓客房。

瑟瑟將聲音壓低:“你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也知道他的顧慮,外面每天都死那麽多人,都是無辜的百姓,難道要讓他一輩子背負著愧疚活下去嗎?”

傅司棋未接言,只癡癡怔怔地凝望著瑟瑟。

瑟瑟瞧他這股傻樣,沒耐煩道:“你又怎麽了?”

傅司棋抿了抿下唇,略有些羞赧:“沒……就是覺得太……你跟從前有些不一樣了。”說罷,他像個大姑娘,不敢看瑟瑟了,低垂下頭,望著自己的腳尖。

這麽一來,瑟瑟就算想裝糊塗也裝不下去了。

傅司棋這小子絕對是暗暗傾慕著她,絕對的。

上一世,他跟在沈昭身邊,每回見到瑟瑟,都是恭敬而不失疏離,恪守著他外臣的本分,瑟瑟一度以為他跟他爺爺傅太傅一樣討厭她,只是不好明說罷了。

可是到最後,她困於孤城,眾叛親離之際,只有他明知兇險,但仍出來保護她,及至最後死在她的懷裏,絲毫沒有怨色,只是握著她的手,認認真真地說他這樣做不是因為皇命,只是自己想保護她。

後來瑟瑟每當想起他,都覺得心酸愧疚:傻小子,這樣死,真的是太不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