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章(第3/4頁)

可突然有一天,意識到這些東西或許並不屬於自己,那些美好無憂的過往便成了心頭上沉沉的負擔,壓得人快要喘不過氣。

她不想占旁人的東西,可又不知該如何還回去。

從一開始走進這個局裏,凡事就都由不得自己。

如此兩三年過去,朝中那混亂不堪的局面漸漸明晰,沈昭大力整頓吏治,打擊宗親,收整皇權,乾綱獨斷,在他和蘭陵長公主各有勝負的明爭暗鬥中,蝦兵蟹將漸被整治得差不多,終於就只剩下猛獸之間的博弈。

朝中人人都看得見,沒有了共同的敵人,沒有了可供緩和的余地,當利益碰撞得火光四濺,皇帝陛下和蘭陵長公主的矛盾就在日日激化,一步步走向針鋒相對、你死我活的地步。

而那些追隨沈昭多年的老臣,亦慢慢將目光放在了瑟瑟的身上。

她是蘭陵的女兒,是皇後,是太子的母親,當這些老臣一面不遺余力地幫著沈昭對付蘭陵時,一面又會因瑟瑟的存在而感到害怕。

蘭陵長公主縱橫朝野二十多年,有多難對付自不必說了,可就算將她扳倒,萬一現在的太子、未來的天子給他們來個秋後算賬可怎麽辦?

哪怕瑟瑟從未公開在沈昭和蘭陵之間表現出絲毫偏倚,可她的出身亦足以讓他們為她編造出一整冊的過失。

有些是憑空捏造,有些確實是她少不更事時犯下的錯誤。

善妒,奢侈,勾結外戚,魅惑君王……樁樁件件化作雪片般的奏疏,摞在了沈昭的龍案上,逼著他廢後。

但好在,他已經不是那個初登基時深受朝臣所掣肘的傀儡君王,他大權在握,說一不二,能以鐵血手腕將這些奏請壓下去。

能壓得下去,卻仍有只言片語傳到了瑟瑟的耳中。

那個時候是她母親格外頻繁出入她寢殿的時候。

“這些朝臣多年來唯皇帝馬首是瞻,沒準兒就是君臣之間在做戲,皇帝愛惜名聲,怕落得個拋妻棄子的罵名——畢竟當年,他不過是個毫無根基的太子,是娶了你才能登上皇位的。”母親難得慈母一回,將話說得格外情切。

瑟瑟卻只覺得好笑。

瑟瑟相信母親時,母親自然說什麽都是對的。可瑟瑟現在已經不信她了,細細品咂之下,這些話愈發像哄小孩一般漏洞百出。

真是可笑,蘭陵長公主智計無雙,在女兒面前,卻連一句稍微周全些的謊話都懶得編,大約是還把她當成個孩子,覺得騙她是一件毫不費力的事。

瑟瑟覺得諷刺,卻並不說破,將睡著了的鈺康小心地放在床上,輕應了一聲,挑簾出來,道:“女兒覺得朝臣的話並不全是錯的,我確實難當皇後之任,若事情沒有轉圜余地,我可以自請交出皇後金印,帶著康兒走。”

“胡說!”蘭陵怒斥:“你若是這麽沒出息,那母親多年心血豈不付諸東流!”

瑟瑟看著她冷峻的面容,心裏輕輕笑了起來,果然,你關心的永遠是自己的‘心血’,而不是自己的‘女兒’。

她生出幾分壞心,放柔緩了聲音,問:“那母親想讓女兒怎麽做?”

這一下總算問到了點子上。

蘭陵收斂了多余的神情,目蘊精光,冷酷道:“改朝換代。”

瑟瑟的眉宇微挑,溢出幾分笑意。

“除掉沈昭,扶康兒登基,把那些老臣一個個收拾掉,你升禦太後,臨朝聽政。”她幹脆利落地說完,又換了一副溫和語調,握著瑟瑟的手,柔聲道:“母親自小就教你,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跟權力比起來,什麽情啊愛啊的,根本不值一提。”

瑟瑟任由她諄諄勸誘,一直等著她說完,甚是親昵地反握住她的手,微笑道:“我還有情愛嗎?我有您這樣的母親,我配有情愛嗎?”

“您還想讓我去害阿昭,我告訴您,這純屬是在做夢。他是康兒的父親,我為了孩子,也絕不會這樣做。”她頓了頓,意味深長道:“既然把孩子生出來,就該為他的將來考慮。只為了自己手裏的權力,壞事做盡,有沒有想過將來她長大了,知道了所有的事,心裏會有多痛苦?”

蘭陵臉上表情漸漸褪盡,變得冰涼,寡淡:“你這是在埋怨我?”

瑟瑟道:“我怎麽敢埋怨母親呢?您做什麽都是對的,只是可惜,您沒有生出來一個和您一樣聰明的女兒,理解不了您的那一套道理。”

蘭陵是冷著一張臉出的皇後寢殿。

這深宮裏的事自然都瞞不過沈昭,當夜,他便來找瑟瑟了,噓寒問暖,拐彎抹角繞了一大圈,正要問到關鍵處時,瑟瑟自己開口了。

“母親來過了,她野心不小,你要小心。”

說完,她將鈺康交給了乳母,讓抱下去,鈺康卻吵著鬧著要父皇抱,沈昭伸手把他抱過來哄了一陣兒,才送回乳母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