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夢魘(第2/3頁)

但是算時間,沈昭應當是能做到在長安城內把他們攔下的,他若是想,瑟瑟應當連出城的機會都沒有。

可是他沒這樣做,而是選擇在城外等她。

瑟瑟稍一細想,便明白他這樣做的用意了。

城內權貴雲集,人多眼雜,沈昭怕她這狗脾氣不肯答應和他回去,在人煙擁擠的街巷上吵嚷開,讓人聽去是怎麽回事,再被有心人喧揚得人盡皆知,雙方都沒臉。

畢竟,希望他兩這門婚事作罷的人可太多了。

所以沈昭選擇在黃昏將近、人煙罕至的荒蕪官道上來抓她。

瑟瑟躺在榻上,翹著腿,心想:娘說得對,阿昭不光模樣生得好,為人處事更是周慮得體,又有那般尊崇的身份,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夫君。

因而當她提出要退婚時,遭到了所有人的強烈反對。

她曾經也是希望能用比較溫和的方式來解除這門婚事,奈何好話說盡,毫無成效,反倒被長輩們教訓了一通“要懂事,不要欺負阿昭”,她實在無法,只能鋌而走險,收拾細軟跑路了。

唉,要是她沒做那樣的噩夢就好了。

一縷輕幽嘆息散開,她擁著被衾看向窗外,天幕漆黑,彎月高懸,月光透過朱漆軒窗上的菱花粗格滲進來,宛若輕紗,皎皎鋪在地上。

顛簸了大半日,身體很是疲乏,瑟瑟暫且將煩心事扔到腦後,閉上眼睛,只盼望換了張床睡,那夢魘別再來找她了。

可又豈會輕易放過她?

枕席孤涼,青帳垂下,伴著溫勻的細微喘息,那夢又來了。

夢中的一切都很模糊,那連闕瓊閣,浮延雲階,乃至於禦座鳳台都好似被攏在一片白濛濛的煙霧裏。

可瑟瑟的意識卻是清晰的,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是什麽身份。

嘉壽二十年的夏天,在長輩們的催促下,瑟瑟和沈昭成了親,搬進東宮當上了太子妃。

其實太子的婚事本不該這麽倉促,從納彩、問名、納吉、納征到請期、親迎,至少得一年,且還有拜謁宗廟,親奉貢饗等諸多繁禮,但因為嘉壽皇帝的病越來越重,重到禮部已開始備吉地和棺槨,萬一龍馭賓天,沈昭作為兒子得守孝三年,皇帝綜合多方考慮,所以拋開了繁文縟節,讓二人提前成婚。

夢中光景走馬燈似的變幻,須臾間,便到了嘉壽二十年的冬天。

皇帝駕崩,舉國哀慟,漫天縞素,朝堂內外一片戚戚然。

沈昭在動蕩中登基,瑟瑟也隨之住進了大秦歷代皇後所居的昭陽殿。

起初一切都是溫馨順遂的。

沈昭待她很好,說萬千寵愛也不為過。因她自幼看慣了母親作為女性的擅權強勢,絲毫接受不了男人們習以為常的妻妾成群,她不許沈昭納妃,連在他身邊伺候的宮女都一律換成了容貌平庸的。

這些行為對於一個執掌六宮的皇後而言,堪稱蠻橫霸道,毫無道理可言,放到台面上,是要被禦史參成篩子的,可沈昭卻無異議,全都依了她。

沈昭對她的寵愛遠不止於此。

她嫌昭陽殿簡陋,他便重新給她建了華宮,綾羅織錦更是流水一般送到她的面前,數十名繡娘點燈熬油制成華美衣衫,嵌金垂珠絡,光芒燦燦,猶如仙衣,卻只是為了讓她穿上,陪沈昭用一頓午膳。

如此奢侈嬌養,帝王盛寵,她還不滿足,竟膽大包天到開始背著沈昭偷人。

夢中光影很模糊,她甚至看不清出現在夢裏的人長什麽樣子,只能依據一些斷斷續續的畫面,勉強拼湊出全貌。

年月若掬捧在手中的流水,淙淙飛逝,嘉壽年間同南楚訂立的盟約被廢棄,烽火燃遍了山河,沈昭點兵遣將,征戰於外,獨留瑟瑟在深宮裏,正給了她可乘之機。

她不怕死地命人弄了個假太監進宮,日日與他廝混,終於傳到了正在前線苦戰的沈昭那裏。

沈昭安排好了軍中要務,帶了三千神策軍,秘密回宮,把背著他偷情的瑟瑟逮了個正著。

華宮美殿,珠光影壁,四面皆靜悄悄的,只有他們兩人。

沈昭凝著她看了許久,慢慢道:“瑟瑟,從你嫁給我那日起,就注定了你只能陪在我的身邊,你該對我一心一意,至死不離,我們注定是要生同衾、死同穴的,這是普天下人都知道的,為什麽你自己反倒要犯糊塗了?”

大約是沈昭那清冷嗓音裏浮動的哀傷太過於濃烈,讓瑟瑟明知是在夢中,還是不由得心痛如裂,似是肝腸都絞在了一起,難受至極。

浸在痛楚裏,稍一恍惚,夢裏天地便陡然旋轉,後面的畫面變得很模糊,甚至聽不清自己答了些什麽,只知這一下可是捅破了天,沈昭盛怒之下,命人車裂了假太監,封禁了昭陽殿,更是即刻下旨捉拿關押瑟瑟的家人。

作為罪魁禍首,瑟瑟被軟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