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紅薯烤得軟化, 流著色澤誘人的糖,香甜軟糯地碾碎在彼此唇間。

許肆月還揪著顧雪沉的衣領,直到他口腔中被甜味占滿,她才稍稍放開, 出神望著他。

夕陽把江面映出一片粼粼的碎鉆, 折出的光晃著顧雪沉無暇的額角, 像給他鍍上神祗似的金線,許肆月心酸地想, 雪沉這麽好的人, 明明從小就該是天之驕子,被人簇擁,一路驕矜灑脫才對。

她見過那麽多所謂的青年才俊,權貴人家的二世祖, 沒有一個能比得上雪沉的一點邊角, 可他們自信得耀武揚威, 雪沉卻總是活在陰霾裏。

出生開始,他就沒被愛過,平常人都有的家和親情, 對他來說全是噩夢和血腥, 別人被寵著的童年, 他挨打挨罵,被全世界拋棄,遍體鱗傷地握著一把撿來的肮臟小刀,掙紮在生死線上,一腳踩進沒有退路的深淵。

她童年受過的小委屈,到現在都會記得很清楚,為之影響, 那從睜眼看這個人間起,就被傷害和惡意充斥的顧雪沉,要花多大的力氣,才能踉蹌著幹幹凈凈走到今天。

對他來說,承受痛苦甚至比吃飯睡覺都要更熟悉,他竭力挖空自己的黑暗,把一切光明美好全寄托給了她。

許肆月眼窩酸得頂不住,回想這些年,她認識雪沉很久了,他卻沒怎麽開心過。

他總是在孤苦地獨行,擁有她以後,他也陷在不敢太幸福的敏感和小心翼翼裏,偶爾流露出真實的渴望和需求,又匆匆壓制住,生怕自己得意忘形,幸福就會失去。

許肆月輕輕抹掉顧雪沉唇邊殘留的一點紅薯,問:“甜嗎?”

他點頭。

“燙嗎?”

他搖頭。

光線把顧雪沉籠罩,清雋身影在江邊的風中瘦削挺拔。

看他這麽熟練地報喜不報憂,許肆月想摟住他大哭一場,她深吸口氣憋回去,三兩下把紅薯吃完,給顧雪沉戴好帽子,跟他十指緊扣:“走,咱們今晚去約會。”

餐廳沒選那些天文數字逼格高的,就在江邊挑了一家溫馨安靜的小店,許肆月點了份熱賣的情侶套餐,端上來的一刻,顧雪沉自動拾起筷子,把她不愛吃的青椒茄子丁挑到自己碗裏,許肆月則撿出他的胡蘿蔔,得意滿滿:“我也能吃老公討厭的。”

她把胡蘿蔔咬了一半,剩下的還用筷子夾著。

顧雪沉盯著那上面秀氣的一排小牙印,眸光動了動:“也不是很討厭。”

許肆月一時沒明白,顧雪沉就拉過她的手腕,把另一半送進自己口中,而後眉心舒展,看著她說:“這一塊好吃。”

許肆月被他簡單一句話撩得血液上湧,果斷坐到顧雪沉旁邊的位置,換勺子來舀,她吃一小口,其余大半再喂給他,他眼裏的光漸漸亮起來,唇角不由自主翹起一點笑。

飯後許肆月買了電影票,最後一排角落的座位,顧雪沉捏著兩張票睨她:“是去看電影的嗎?”

“當然不是啊,”許肆月理直氣壯,“我是去跟你談戀愛的。”

黑漆漆的電影院,大屏幕上在放驚悚片,許肆月悔得欲哭無淚,她那會兒急著買票,也沒看清片子到底什麽類型,只選了個最近的場次,結果可好,坐下才發現氣氛不對,一播出來滿場環繞立體聲的恐怖音效。

陰森的鬼哭狼嚎裏,她耳邊響起一道很低的嘆笑,緊接著整個人被一只手臂攬過去,溫熱的體溫貼近,微涼嘴唇尋過來,從她眼睛吻到唇角,廝磨到耳邊:“有我,怕什麽。”

許肆月抓著他,樹袋熊一樣纏上去,反正旁邊後面都沒人,她挪到顧雪沉腿上,沒骨頭似的擠進他懷裏,也無所謂有沒有誰看見。

一場電影看完,許肆月吸足了老公身上的氣息,神清氣爽挺胸擡頭,但也顧念著他身體,不敢太放縱,於是拉他回家。

車上林鹿又給許肆月發來消息,跟她敲定準確時間,說後天中午她能跟劇組請假幾個小時,問可不可以見面。

許肆月沒拒絕,既然早晚都得做,那還不如早一點搞定,這樣一來,她可以當天早點趕去鳳山,如果過程順利,應該晚上就能回來了,雪沉連自己過夜都不用。

“好,我坐後天一早的航班。”

林鹿積極回復,文字後面跟著很可愛的表情包:“我開車去接你,咱們速戰速決,絕對不耽誤你太多時間,我也很怕顧總會生氣。”

許肆月收了手機跟顧雪沉匯報,拍著胸脯保證她當天就回,顧雪沉沒說話,手在她頭頂揉了一下,正好車開到瑾園附近,他叫司機停車,牽著許肆月走到路邊,膝蓋彎折蹲下去,回眸看她:“月月,剩下的路不長,我背你。”

許肆月蠢蠢欲動:“我很重的。”

“九十斤,太輕了,”他在月光下跟她對視,眉目生輝,“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