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喬禦決定在太太打電話催他之前, 他絕不回來了。

車門關上,四周空曠無聲,地下車庫的這一小塊區域仿佛與世隔絕。

分別了幾天,許肆月恍惚覺得已經幾年過去, 她回抱住顧雪沉, 兩道心跳隔著骨骼血肉糾纏在一起, 匯成相同的節奏。

太快了,撞擊著胸腔, 很疼, 又在這種疼裏入迷。

許肆月悶悶說:“一個小時太久了,我得快點把你帶回醫院,江離怎麽可能放你出來的……”

“不想聽你說別人,”顧雪沉呼吸很熱, 撲在她耳廓上, “別提。”

他的手還在她腰間, 比剛才箍得更用力,許肆月喘不上氣來,也不反抗, 就那麽讓他發泄思念。

照片裏他執拗坐在花園等她的模樣和此刻重疊, 許肆月心酸地吻了吻他頸側, 小聲答應:“好,我只說你,雪沉,你當眾承認我們相愛,是不是真的相信我愛你了。”

顧雪沉闔著眼。

許肆月枕在他肩上:“還是說,你只是為了在人前維護我,不讓他們罵我?”

她想讓雪沉相信。

至少他孤零零躺在手術台上時, 心裏不是空的,最危險的關頭,她也要做他的鎧甲。

顧雪沉抵在她額角邊,半晌後低低說:“我信。”

他沒有不信肆月,他不信的是他自己。

從小到大,他習慣了不被愛,不被看重,做一道不出聲的影子,永遠得不到心裏所求。

苦過,但苦多了,就好像本該如此。

肆月對他表白,為他跳窗,跪著上山給他求平安符掛在胸前,是他一生沒嘗過的在乎,可直到今天,他還等不到肆月回來。

心底有道陰郁的聲音在跟他說,你這個沒未來的人,感情被她發現的越多,就讓她負擔越重,她好不容易說愛你,你還扛著不肯回應,她再一次拋棄你也是應該的。

他不要被拋棄,摸索著給肆月打電話,她關機。

他怕了,什麽也可以不在乎,肆月是被感動也好,彌補他也好,只要她別走,願意陪他過完最後這些天。

掙紮著想去求她,可他找不到,聯系不上。

江離強迫他回病房,他問:“肆月是不是不回來了。”

“我還正常的時候,她都不會愛我,”他在跟自己說,“現在我等死,眼睛也看不見,瘦了很多,她喜歡的外表可能都維持不住了,我憑什麽讓她愛我。”

江離一時沒吭聲,片刻後嘆氣,跟他說:“看來隱瞞根本起不到什麽正面作用,能讓人有希望的,應該是情感,是我武斷了,我現在就跟你說實話。”

江離那些話猶在耳畔,顧雪沉循著溫度觸碰許肆月的臉,唇壓下,細細密密親她。

“我的信譽值太低,你還不是很信也沒關系,我每天都會讓你更堅定一點,”許肆月彎起眼睛,入神地看他,“英國發生過的事我全知道了,你拯救我,就得對我負責到底,我的抑郁症能好,但叫‘顧雪沉’的那種病一輩子到死也好不了的,你不準半途而廢。”

說完,她輕扣著他下巴,閉上眼咬他嘴唇,逼他答應,聽見顧雪沉肯定的回答,她才略微移開,又被他覆上來,疾風驟雨地索求。

許肆月惦念著時間,等確定外面圍堵的記者已經疏散,她叫回喬禦,抓緊朝華仁醫院趕,威廉醫生已經順利抵達被保護了起來,她這邊也要盡快。

回去的路上,顧雪沉問她:“幾天沒睡了?”

許肆月繃著的肩膀一塌,軟趴趴倒在他手臂上:“從你病房出去開始,就沒睡過。”

顧雪沉壓著她側躺下來,讓她枕著自己的腿,許肆月像墜入最貪戀的床,趕忙貼他更緊些,仰著頭說:“我怎麽也沒想到你會來,本來還準備作為顧太太撐起場子,幫你分憂的。”

“場子撐起來了,你回來,我就沒有憂,”顧雪沉低眸,“我還活著,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那種境地,既然有人迫不及待把我當成死人看,那也應該讓他知道,垂死前的反擊才毫無保留。”

肆月身邊的隱患,只剩下沈明野還沒有清理,他在進手術室前本來就會有動作,也多少預料到了沈明野不會坐以待斃。

這次事件不算意外,他身在病房,也不代表對外面一無所知,只不過肆月出現以前,他還能等著失態發酵到更嚴重再扳回局面,讓沈明野跌得更徹底。

但肆月到了現場,他就不能等下去。

許肆月不安問:“可你直接公開了病情,還說得那麽嚴重,肯定會有負面影響。”

顧雪沉唇角翹了一下:“沒有故意嚴重,只是說了實話,住院的事瞞不住,我不說,就會有人替我傳,與其等著別人編排利用,還不如自己來,至於影響——”

他握住許肆月的手:“如果手術成功,影響等於不存在,如果失敗了,那深藍科技早晚都要承受,想躲也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