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4/7頁)

“這下我和丫鬟連豐州也不敢留了,帶著周身的財物,投靠了我母親昔日的好友。我母親早年體弱,便養在了尼姑庵中。那好友就是在那裏結識的。並無多少人曉得這段經歷。我隨母親的好友住到了京中,長大後,才探知肖家二老爺,負責當年官員上任文牒等事宜。彼時肖家與這假王家已是至交好友。前者多有子弟在朝為官,後者受皇帝稱贊剛直不阿、敢於直諫,有前朝魏玄成之風。我已無父無母,家中也無可依仗的長輩。如何敢與之相鬥……只能先勸自己,忘了自己是王家女的事……”

齊春錦眼圈兒紅了,細聲道:“娘為何不同我們說?”

這樣大的事憋在心頭,換作她,要憋死的。

齊誠也心下怔然。

換旁人,絕不該是王氏這般,仍能耐下性子,溫柔以待女兒,絕口不提要女兒為當年事復仇……

“說了又如何?多幾個人與我一起憤恨,卻又瞧不見希望?”王氏搖搖頭,道:“我是想過,就這樣一輩子過去的,等我死時才寫進信裏,只叫後人莫忘記這樣的深仇大恨便是。若報不得仇,那便報不得罷了。無須毀家滅己,雞蛋碰石頭。”

齊誠咬牙道:“齊王……”

王氏打斷他,與齊春錦道:“此事就不必告知齊王了,不然他該要疑心你,是要利用他,是要離間他與皇帝的叔侄情。如今王嫻已是皇後了,與皇帝是一體的。”

王氏這才又看向那幅畫:“若非是這幅畫到了錦兒的手裏,我也不會提起這樁事。”

“肖薔,肖家子。他將這畫給了錦兒,恐怕是已經識出錦兒是真正的王家之後了。這是在警告威脅我們。”

王氏其實已經不大記得父母當年的模樣了,畢竟那時她年紀太小了。

只是她差不多能猜到,興許是那日,給錦兒戴的那支簪子出了錯。那簪子原是一對,另一支在母親尤氏的頭上。母親尤氏死後,那支簪子恐怕被那假王磬拿走了。

齊誠起身,在屋中焦灼地轉了幾個圈,一時深覺自己無用,竟不知妻子懷揣這樣的深仇大恨,一人背負著就這樣一日一日忍了下來。

他道:“殺人奪了身份,這樣的惡事,難道不能直接上報到府尹那裏,請他們徹查當年的事嗎?”

王氏嘆氣:“我就說,當年我是慶幸你沒同你大哥一樣,去做了官。你的性子就不適合官場。你要去說,皇帝的嶽父當年殺人奪財,冒名頂替,誰人信你?誰人敢來辦這樁案子?”

“此事一旦牽扯起來,恐怕外頭還要說是齊王為奪權,使出來的下三濫招數,竟是要從皇帝的嶽家入手,削去皇帝的勢力。”

齊誠默然了。

他咬了咬牙:“此事就這樣算了?”

“再等等吧,花無百日紅。昔日咱們一家在京城還要遭欺負呢,如今不也換了個境地?”王氏反倒勸慰起了他。

這一番傾吐,已叫她心下憤怒恨意平靜了不少。

久未開口的齊春錦,突地出聲道:“不是威脅。”

她嗓音細又軟,又因著剛才悄悄哭過了,還有些啞,聽著沒什麽氣勢。但齊誠和王氏還是齊齊回頭看向了她。

齊春錦不善這樣的事,一時有些說不清楚。

她細聲道:“肖家的肖晴和王嫻的關系,還不如與袁若霞親近。雲安以前和我說過,王家已經蓋過肖家一頭了。叫我不要怕肖家的人兇我。”

那些不過私底下聊起來的瑣碎話,但她是記得的。

她喃喃道:“若我是做壞事的壞蛋,與人合謀一起做了。我們定然會互相怕對方將這事說出去的。提防多了,就會不信任了,會有嫌隙。肖家那個壞蛋,現在應該很討厭王家的……王家還沒有來找我們,肖家急什麽?”

王氏一愣,沒想到女兒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錦兒的意思是……肖家送畫,不是在警告威脅咱們,而是在……”

“威脅王家。”齊誠接了口。

齊春錦點點頭:“嗯嗯!”

她小心翼翼地問母親:“中間,有沒有可以想辦法的地方呢?”

王氏沉默不語了。

若真是如此……

那王家也就不是堅不可摧了,自可想法子借肖家的力,去給王家埋禍。

王氏摸了摸齊春錦的腦袋:“錦兒別想這些事了,畫你拿著吧。你今日想必也累了,好好歇息著,娘去給你煮銀耳湯。”

不管有沒有法子,這些事都不該齊春錦來頭疼。

齊春錦剛聽了這樣一樁事,腦子裏亂得很,連同心底也揣滿了各色思緒,她抱著畫回了院子。頭一回連銀耳湯也不想吃了,桌上的點心都不香了。

她在屋子裏轉來轉去,心底憋得厲害。

她不知道母親當年是如何,忍在胸中,不與人說,一忍數年的……但她忍不住。是不是她太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