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這心口就像埋了一根緊繃繃的弦, 捂著已經沒多大用了,太後五指大力揪著,鮮紅的口脂襯得面色更為慘白。姜蓯靈見狀立馬移步往外, 皇後娘娘應不是真的想把太後氣死。

見太醫出來, 李安好淚眼巴巴地望著,品著姜院判的神色:“母……嗝母後怎麽樣了?”

余光掃過跪在石階下的那一群住了嘴的後妃,姜蓯靈跪地:“回皇後娘娘的話,太後身子無恙,”磕下頭去,“娘娘,臣是在這給您請平安脈, 還是一會等您回了坤寧宮再搭脈?”可不能再鬧下去了,裏面那位氣都快喘不上了。

聽姜院判這般說,李安好用帕拭去面上的淚:“母後無恙就好, 不然……不然本宮就罪該萬死了, ”說著眼淚又變得洶湧。

魯寧連連磕頭:“皇後娘娘,您要保重身子呀。太後娘娘本就因著早上的事愧疚不已,您再跪在這烈日之下,她得多心疼。皇後娘娘, 您請回吧。”

“魯公公說得對, ”姜蓯靈跪伏著,趁人不注意趕緊用挨近皇後的左手在地上筆畫。娘娘, 太後不能再受氣了。

這手指頭動,李安好又不瞎,頓時收了淚:“多謝魯公公提醒,本宮這就回宮,也請你轉告母後, 本宮年輕力壯,讓她老人家別心疼本宮。”

只要這位主能盡快離開,什麽都好商量。魯寧爬起身:“奴才送您,”駝著腰兩步跨上前,就去扶皇後,“一會日頭更烈,可別把娘娘給曬傷了,”沖著還跪著的小太監喊道,“鳳輦呢,還不去招鳳輦過來?”

“娘娘過來時,沒乘鳳輦,”小太監哪見過這陣仗,早被嚇懵了。

李安好抽噎著:“本就是來向母後請罪的,怎可乘鳳輦來?”

魯寧也不管了:“奴才送您。”

來時是主仆四人,走時是浩浩蕩蕩。

一眾妃嬪跟著皇後抽抽搭搭地離開,幾個出自世家的新妃臉上都沒了血色,是膽戰心驚。誰能想到在自個宮裏好好的,禍就從天上砸下來?

這神仙打架,受傷的全是她們這群命不值錢的妾妃。

慈寧宮好不容易才送走了“請罪”的皇後,皇上就來了。太後那剛松泛了稍許的心,立時又變得緊繃,深深地吸氣後慢慢呼出,試圖撫平怒氣,兩眼緊盯著宮門。皇帝定是瞧準了皇後走了才現身的。

將將被太後轟出慈寧宮的姜蓯靈,跟著皇上又回來了。進了大殿,皇帝見太後確實被氣得不輕,鎖眉不禁大嘆一口氣,擺手示意姜蓯靈:“給太後診脈。”

不待姜蓯靈擡腿,太後就吼道:“哀家沒病,”手握成拳抵在心頭,眼眶都紅了。

今天的事,讓她想到了八年前三月節前夜,皇帝殺了荃太嬪以及在幹正殿伺候的宮人,將他們的屍身擺在慈寧宮中庭裏。除那些臟東西之外,還有厚厚的一沓供詞。看完供詞,她親手書懿旨,自請離宮,為國祈福。

“朕瞧著您氣色實在是不佳,”皇帝已經具體了解了早上請安那出,心裏頭在想晚上該怎麽回報他家皇後,“還是讓姜蓯靈給您診診吧。”

“哀家不需要,”太後老淚溢出了眼眶:“你娶的好皇後啊!”

提及皇後,皇帝就冷了臉:“太後,您那句‘大家淑女進了宮,虧待了,會令前朝不穩’已傳到了早朝,嚇得文武百官跪地不起。”

太後聞言眼前一黑,差點就從榻上倒栽了下來,嘶聲叱問:“是誰?”一定是李安好,一定是那個賤人。

“您這傳了太醫,皇後頂著烈日跪在慈寧宮外石磚上請罪,”皇帝斂目,背手沉聲說道:“你們兩不管是誰出了事,都是頂了天的大事,後宮裏無人敢擔著,自是派人去請朕。”

不是皇後,那一定就是慈安宮那個賊婦。她巴不得她早點死,好把太後的位置空出來。

太後抽著氣,順著心口:“哀家無事,”梗著脖子為自己辯解,“是皇後誤會了,姜院判來僅是為哀家請平安脈。至於早上哀家脫口的那話,本意是想皇後多勸勸皇上雨露均沾,這也利於後宮安穩。後宮安穩了,皇上也就沒有了後顧之憂,心思便可全撲在前朝。卻不料話裏有了歧義,好在皇後及時提醒。”

“原是這般,”皇帝扯了扯嘴角,笑不達眼底,看著太後:“朕還以為大靖江山的安穩是靠淩氏男兒出賣.色.相換來的?”

“是哀家用語不嚴,”太後又抽了一口氣:“哀家這心裏也是自責不已。”

皇帝輕哂一笑:“太後真的不用姜蓯靈為您好好診診,治治心疾?”

“皇帝孝心,哀家領了,只身子如何哀家自個清楚,”太後眼淚不受控地往外流:“你去看看皇後吧,”臉撇向一旁說著昧心的話,“那孩子實誠,估計被嚇得不輕。”

“唉……”皇帝嘆氣,無奈道:“既然太後身子康健,那朕就安心了,”還是很“擔心”地凝視著太後,似在等她遞出手同意讓太醫院診治,可惜太後心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