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千鈞一發

顧蒼舒躺在寒冰床上, 氣定神閑地望著漂浮在半空中的棋局。

金芒在窟頂畫出棋盤,雙色夜明珠充當棋子,他以心念移動棋子, 與自己對弈——這是他近來最喜歡的消遣。

他受了重傷,筋骨斷折,滿身血痂, 傷口中正在長出新肉,猶如萬蟻嚙咬,可謂痛不欲生, 但他卻無比舒暢愜意,他感到顧英瑤的強大修為在自己體內湧動——雖然暫時還不能全部為他所用, 但他不會等得太久……

正思忖著,忽聽外頭隱隱傳來利刃破空之聲, 緊接著是幾聲慘叫,心頭不由一凜, 莫非是那些老家夥見他受傷, 按捺不住想要渾水摸魚?

隨即他又放下心來,他如今住在亡母的天霜峰, 不但守衛森嚴,還密布禁制與陣法, 料那幾個無用的老東西也翻不出花樣來,若是能把那姓林的傀儡殺了,倒是省卻了他的麻煩……

沒等他盤算完,忽聽“轟”一聲巨響, 洞口的石門竟然裂成了數瓣,碎巖落下,震得一陣地動山搖,洞中石鐘乳被震下許多,好在冰床上方的窟頂光滑平整,沒生石筍。

饒是如此,充當棋子的夜明珠劈裏啪啦掉落下來,砸在他傷處,也讓他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誰?”他咬著牙,努力轉過頭看向門口,待把來人看清,心中駭然,強自鎮定道:“連山道君光降,有失遠迎,不知有何見教?”

蘇毓二話不說,長劍架在他頸間:“陣眼在哪裏?”

顧蒼舒一臉困惑:“道君此言在下卻是聽不懂。”

他瞥了一眼蘇毓,見他白衣染透,鮮血順著袖口蜿蜒到持劍的手上,顯是受了傷,眯了眯眼:“道君受傷了?聽說道君當年魔域一戰,誅殺魔修百人,白衣滴血不染,今日怎的如此狼狽?”

蘇毓挑了挑眉,手腕一翻,舉劍一刺,劍尖刺入顧蒼舒肩頭。

“說。”他冷冷道。

顧蒼舒心念急轉,思考對策,蘇毓卻不給他猶豫的機會,往劍柄上一拍,劍身沒入數寸,竟將顧蒼舒釘在了冰床上。

洞外響起一人倉皇的叫聲:“舒兒——道君手下容情!”

顧蒼舒眼中掠過厲色,啐出一口血沫子:“你來添什麽亂?”

顧清瀟禦劍飛到洞口從劍上跳下來,踉踉蹌蹌地撲到洞口,對著蘇毓長揖至地:“小子無知,開罪道君,請道君念他是亡妻唯一骨血,饒他這一回……”

蘇毓掀起眼皮看了看這一宗之主,只見他一身麻衣,滿臉病容,比法會上見到時又憔悴消瘦了許多。

蘇毓抽出顧蒼舒肩頭的長劍,對著他的小腹紮下:“陣眼在哪裏?”手腕輕輕轉動,顧蒼舒只覺利劍在腹中攪動,幾乎疼暈過去。

顧清瀟慌忙上前奪劍:“老夫知道陣眼所在,老夫帶道君前去……”

顧蒼舒狠狠瞪視他:“滾!你知道什麽!”

蘇毓停住手,看了顧清瀟一眼:“顧宗主知道蘇某說的是什麽陣?”

顧清瀟偷覷了一眼少主,十足一副家奴的神態,小心翼翼地賠不是:“舒兒,那日我來送藥,恰好聽到你傳音……”

又對蘇毓不住地打恭作揖:“只要道君饒小兒一命,老夫願一命換一命。”

蘇毓不置可否,收起劍,抖了抖血珠,一把拽起顧蒼舒:“有勞顧宗主帶路吧。”

……

西門馥大喊大叫,沒等他喊完,另一只飛翼也被鬼影纏上,葉離以神識操控雙翼操控翼舟,明顯感到滯重,再這樣下去,翼舟就要墜落了。

西門馥火上澆油:“下面變成了火海!燒起來了!要燒起來了!”

沈碧茶正和五六個突破護陣的鬼影纏鬥,百忙之中仰起脖子大吼:“西門傻你別咋咋呼呼的行不行!”不用他說,其他人也感覺到了陣陣熱浪和煙氣。

蔣寒秋縱身飛出船舷,對著鬼影橫掃,然而斬落一批又來一批,初時她劍上罡氣還能震懾鬼物,但鬼影越來越多,密密匝匝地包圍上來,不但再次纏住飛翼,還將她團團圍困。

蔣寒秋用風雷咒震開近身的鬼影,飛回甲板上,咬牙道:“棄船禦劍!”

此言一出,葉離大駭:“不行!”開什麽玩笑,翼舟造價幾千萬呢!

“我還能撐!”他咬緊牙關,奮力扇動雙翼。

愣是把下降的翼舟穩住,甚至還往上升騰了幾尺。

只是他此時額上青筋暴起,雙目赤紅,經脈中黑紫色的魔氣隱隱流動。

蔣寒秋:“……快放開!再摳下去要入魔了!”她是成年以後才入的門派,雖然平常也摳,但無法理解葉離這種土生土長的純血歸藏人。

葉離只覺腦子成了熾熱的巖漿,眼前都有些模糊了,但神識依舊牢牢抓住翼舟,滿心只有一個念頭:大幾千萬大幾千萬,一輩子也掙不到的大幾千萬……

可他念力雖強,鬼影無窮無盡,甩開十個又撲上來百個,不一會兒翼舟又開始慢慢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