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6頁)

蹲在院子角落裏刷瓦罐的岑衛東聽到祖孫倆的對話,心想這個農村老太太倒是有幾分見地,只是她那孫子性格太跳脫了,恐怕靜不下心來好好念書。

不過陳福香那麽大了,還在念書,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不是說父親繼母虐待她嗎?怎麽會讓她讀書?

洗幹凈瓦罐,岑衛東把房老爺子開的藥材放了進去,摻水沒過,在下面燒上火,很快水開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中藥的味道。他退了一些柴,小火慢熬。

陳福香抱著書包進門就聞到了這股味道,她翕了翕鼻子,好難聞。

“衛東哥,你的病很嚴重嗎?”

不然幹嘛吃這麽難聞的藥,光聞著就讓人想吐,更別提喝了。

岑衛東笑看著她,放輕了聲音:“沒有,就一點小毛病。”

陳福香本來就單純,從他的外表又看不出他有什麽病,所以沒有任何懷疑地相信了他的話。

“這樣啊,那你早點好起來。”

看著她認真的小臉,岑衛東眯起了眼睛,眸底掠過一抹深思。這姑娘好像過於單純了一點,他說什麽她就相信什麽,但凡通精通人情世故的也會想到,他特意跑這麽遠來治病,還借住在四奶奶家,病肯定不輕。

短短幾個照面,岑衛東就發現了,這姑娘似乎比陳向上還要單純天真得多,說話做事比她的相貌看起來要小一些,這也難怪他會誤以為這還是個小女孩呢。

垂下眼簾,他翹起唇說:“借你吉言!”

“嗯,那我寫作業去了。”陳福香朝他揮了揮手,抱著書包跑到了屋檐下。

屋檐下光線好,四奶奶和陳向上都在那兒清理蘑菇。陳福香去搬了個板凳過來,坐在他們旁邊寫作業。

三人都沒有說話,院子裏安靜了下來,清風拂過,遠處天際傳來兩聲鳥鳴。岑衛東看了一眼自留地裏黃瓜藤上開出的小花,再回頭看專注又異常和諧的祖孫三人,心裏有種久違的寧靜,仿佛身體裏那種無時不刻不在的痛也減緩了很多。

半個多小時後,瓦罐裏的水快煎幹了,岑衛東滅了火,拿起濕抹布抓住瓦罐,把藥湯倒進了旁邊幹凈的碗裏,又摻了兩碗水進去,小火慢慢地煎。

煎藥是個慢工活,急不得。

慢慢的,太陽西斜,曬到了院角。

四奶奶弄幹凈就蘑菇,端出來,曬在院子裏,見太陽曬到了岑衛東,提醒他:“小岑,你去屋檐下歇著,過一會兒來添點柴就行了,院子裏曬。”

“好的四奶奶。”他站了起來,洗幹凈手,端著大半碗藥來到屋檐下。

埋頭寫作業的陳福香聞到這股味道,擡頭就看到他碗裏黑褐色的藥汁,秀氣的眉頭頓時擰了起來,細白的牙齒咬住紅唇,兩邊的腮幫子脹鼓鼓的,表情很不落忍。

岑衛東看得發笑,他都還沒喝呢,這姑娘比他這個喝藥的人都還緊張,還難受。

他坐在凳子上,揚了揚藥碗:“怕喝中藥?”

陳福香小腦袋不停地點,秀氣的小嘴扁了扁:“好難喝的。”

小時候,她媽沒少帶著她去看病,每次醫生都給她開一包的中藥,好像有一陣,她天天都喝,喝得簡直想吐,她不肯喝,她媽就掐著她的嘴,灌她喝。所以現在看到中藥她就色變。

“良藥苦口利於病,只要能治好病,受些苦也是值得的!”岑衛東淡淡地說完這句話,仰起頭,一口就把大半碗中藥給喝光了。

陳福香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那麽大只碗,那麽多的藥,他竟然一下子全喝完了,他就不難受嗎?這股味道,別說喝了,光是聞,她都想吐。

“你要不要吃顆糖?”陳福香從口袋裏摸出一個水果糖,怯怯地遞到岑衛東面前。

岑衛東看著攤開的這只手,真小,恐怕只有他的一半大,白白嫩嫩的,手背上還有幾個小窩,看起來軟綿綿的,讓人很想戳一下。

克制住突然冒出來的不合時宜的念頭,他的目光挪到水果糖上,是那天陳陽特意買回來哄她的。果然是個小姑娘,隨身都帶著糖果。

岑衛東拇指和食指撚著糖紙的包裝,發出細碎的聲響,逗她:“真給我吃啊?挺貴的吧!”

他這麽說,陳福香還真有點舍不得,這可是哥哥送她的生日禮物,總共就十幾顆,分了向上和四奶奶各兩顆,又給哥哥兩顆,只剩幾顆了她都舍不得吃,今天也是因為這難聞的中藥味勾起了她的回憶,所以才會大方地給他一顆。

小姑娘的眼底閃過不舍,但還是堅定地說:“你喝了藥,嘴裏很苦,給你吃吧。”

“那我真吃了。”岑衛東漆黑的眸子盯著小姑娘,嘴角揚起,兩只手利落地剝開了糖紙,手捏著糖紙的一角,突地將糖塞進了小姑娘微張的嘴裏。然後利落地起身,拍了拍手,將糖紙團成一團,丟在掃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