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中午,苗嬸在院子邊的井邊淘米,看到老路回來,往他身後瞅了兩眼,狐疑地問:“老路,那閨女呢?咋沒跟你回來?”

老路擺手:“別提了,她不樂意來咱們家,說是要去找她哥哥,賺錢給她哥娶媳婦。”

苗嬸聽得瞠目結舌:“就她那樣,掙啥錢啊。哎呀,她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吧,一個人上哪兒去了?”

老路指了指屋後的山:“上那裏頭去了,看我山上打獵抓了野雞賣錢,這閨女也說要抓野物賣錢給她哥娶媳婦。”

端著水出來潑到自留地裏的路嫂子一聽這話就斥道:“你說啥呢,一個小閨女上山抓什麽野物,她能跑得過野雞還是兔子啊?多少大男人上山都空手而歸,山裏的動物是那麽好抓的?你也不勸著點。”

兔子跑得賊快,還會打洞藏起來,野雞會撲通撲通地飛,一次飛個一二十米遠不是問題。

老路被自家婆娘問得訕訕的,撓了撓頭:“我勸了,勸不動,就讓她試試唄,抓不到,她自己就下山了。”

路嫂子剜了他一眼:“你個不靠譜的,若是人在山上出了事,小心人爹媽來找你麻煩。”

“那倒不會,她爹都不要她了。”老路抓了抓腮幫子,苦惱地皺起了眉,“只要不往深山裏去,沒什麽兇猛的野獸,應該沒事吧。”

說起來,這事還是她開的頭,苗嬸趕緊打圓場:“不會的,那姑娘腦子有點木,但人不傻,抓不到野雞野兔,肚子餓了,肯定自己就下山了。”

但到了下午三四點,他們還是沒看到陳福香下山。老路有點坐不住了,可別真出事,不然他這輩子良心都過不去。

劈柴劈到一半,老路丟下斧頭,對路嫂子說:“我上山去看看。”

不然等天黑了,山上更危險。

路嫂子心裏也記掛著這事,她跟著站起來說:“我讓老三跟你一起去山上找。”

想到不大聰明的三兒子,老路連命擺手:“不用了,他記不住路,別回頭我還要到處找他,就別添亂了。”

想到自己半傻不傻,稍微走遠一點就找不到方向回家的小兒子,路嫂子嘆了口氣,明白丈夫的顧慮:“行吧,你也小心點,實在不行,讓村裏的男人幫著一起找。”

“我先找找。”老路說。

陳福香不是村子裏的人,也不好麻煩其他人。

老路一口氣跑到山腳下,踏入林子裏,邊走邊找,冬天的山林,萬籟俱寂,只偶有一兩只鳥撲通著翅膀飛過。

爬上半山腰,老路還是沒發現陳福香的蹤跡,再往裏,就是深山老林了,據說有狼和野豬出沒,便是老路這種經驗老道的獵人也不敢往裏跑。除了這些兇猛的野獸,山裏還有不少陷阱,自制的捕獸夾之類的,晚上入山很危險。

眼看天色漸暗,老路嘆了口氣,只能下山。路上,他後悔不已,上午自己該攔著她的,她年輕不懂事,他這把年紀了還不知輕重啊?

可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只希望這閨女是從其他地方下山了。

“叔,你也上山抓野雞啊?”忽地一道清脆的聲音從側邊的林子裏傳來。

老路擡頭一看,頓時被駭得說不出話來。

他擔心出事的姑娘完好無損地站在林裏厚厚的落葉上,肩上蹲著一只毛茸茸的尖嘴猴子,腳邊跟著兩只野兔、兩只野雞,後面還跟了一只長著兩只長角的野山羊。

而且一只只都是活的!

“這……些都是你抓的?”她怎麽做到的?這些動物竟然沒跑也沒掙紮?

陳福香指了指肩上的猴子:“栗子幫忙抓的。”

“吱吱……”栗子驕傲地昂起小腦袋。

老路被栗子人性化的反應嚇了一跳,這只猴子未免太聰明了點。

“這只猴子是?”他驚疑不定地看著栗子,作為獵人他對猴子沒什麽好感,這種動物不能吃,賣不了錢,又皮,還不怕人,在山裏撞上,經常偷他的幹糧或者撿東西丟他。

陳福香把栗子拉了下來,抱在懷裏說:“這是我的小夥伴。”

“吱吱……”栗子撓撓腮幫子,長臂一伸,抓住垂下來的一根樹枝,爬到了樹上。

老路忍不住又打量了栗子兩眼,看不出來,這麽個小東西連野山羊都能抓住,它咋做到的?

老路還在驚嘆,耳邊又響起響起陳福香清脆的聲音:“叔,野兔和野山羊多少錢一斤啊?”

老路回過神來,指著她旁邊的動物問:“你要把它們都給賣了?”

陳福香點頭,抓動物就是為了賣錢啊。

“這可不行,你這是割資本主義的尾巴。”老路急急阻止了她,幸虧他上山了,不然這閨女牽著這麽多動物下山,那可不得了,肯定會驚動大隊。

陳福香眨巴著黑亮的眼珠子:“叔,什麽是割資本主義的尾巴?”

老路也說不清楚,他一擺手:“你別問那麽多,總之你以後上山一次就抓一兩只野兔或者野雞,別抓多了。不然被別人看到,要麽交到大隊,要麽你就得被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