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裴遠(第2/2頁)

男人的同伴趕到。

槅扇被人推開,宋星遙抱著小郎看到站在門外,被同伴攙扶著的渾身浴血的男人。

男人眼中依舊帶著譏誚,又夾著幾縷意味不明的情緒,淡淡道:“沒事了。”

宋星遙終於松懈,差點就一屁股坐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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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處私宅裏藏匿的惡徒被盡數制服帶走,宅中被拐搶的孩童婦女亦被帶上官府派來的馬車,一並送往縣衙。宋星遙抱著小郎坐上馬車,透過馬車車窗朝外望去,那男人傷勢過重,來不及與她多說什麽就被同伴架開自去療傷,外頭趕來的這些人瞧打扮應是洛陽折沖府的府兵與洛陽縣衙的衙役,她心中有些奇怪。

抓捕人販拐子,照理是縣衙的事,何需動用折沖府的人馬?

鳴鏑響過不久,這些人就已趕到,可見早已埋伏附近,只等他一聲令下。能召來折沖府的人馬,他又是何身份?

這問題直到進了縣衙她也沒搞明白,身邊都是婦孺孩童,哭泣者不在少數,鬧得縣衙的書吏衙役煩不勝煩,宋星遙現下情緒倒漸漸安定,只抱著小郎細聲哄著,沒多久,便有書吏過來詢問她的身份來歷,她輕聲說了。

一聽是宋家的女兒和小郎,那書史忙將她請到了內院偏廳中暫憩。宋家雖說沒落,畢竟也是承過爵的功勛之家,在洛陽官場也是掛上名號的,書史不敢怠慢,命人給她上了茶水點心,問明緣由後便告罪離去,自去請示上鋒。

小郎受此折騰已然累壞,吃了兩口點心就趴在桌上睡著,宋星遙一邊輕拍他的背一邊微微嘆氣。

她午間被抓,一番驚險下來雖只半日時光,天色也已暗去,家中長輩不見她與小郎蹤跡,料來應已急壞。屋外檐下已點起燈籠,書史衙役們進進出出,皆不得空。宋星遙坐了片刻踱出屋門,回字型的院子不大,一眼望盡,西廂房燈火通明,大門敞開,正擠著四五人。她多走幾步便到中庭,已能瞧見屋中情況。

正有衙役從屋內端出汙水,上頭漂著幾團染血的布帛。宋星遙心念一動,輕聲喚住衙役:“這位大哥,勞煩打聽件事,裏邊那位傷者,可是今日從馮昆手裏解救被拐搶婦孺的那位俠士?”

衙役止步,回曰:“正是。”

“那他的傷勢可重?”宋星遙又問。

“在馮昆手下挨了幾天折磨,今日又受了好些外傷,能不重嗎?不過他可是條漢子,大夫拿桑白皮線替他縫傷之時,可一聲沒吭過!”衙役面露敬佩之色,又狐疑地看她,“你是何人?問這些做甚?”

“我是被他解救之人,心中甚是感念,不知可否告知他的名諱來歷?”宋星遙邊問邊望向屋子,“陳三”必定不是他的真名。

傷到要縫線,那必是痛得很吧?

“他是長安來的,無父無母的孤兒,本事倒是不小,受長安北衙中郎將所托,為將馮晃這起惡人連根挖起,月前便混入這起人販中做內應,一路追到洛陽。”馮晃既已落馬,也無謂再瞞,衙役便答道。

宋星遙有些了然,原是受北衙中郎將所托,難怪洛陽折沖府會介入此事,只是這一節事跡,她怎覺得有些熟悉?仿佛在哪裏聽說過?

正想著,屋裏的人散開些許,宋星遙看到坐在凳上男人。藥童正在替其穿衣,未系的衣襟內可見纏得厚實的布帛。他發已束齊,正往下撕粘在臉上的絡腮胡等易容之物,一張年輕俊朗,卻稍帶冷戾的臉龐便漸漸顯露在宋星遙眼前。

宋星遙的眼越睜越大,不可置信地盯著那人,伴隨著衙役道出的名字:“他叫裴遠。”她陡然倒退了三大步,緊緊捂住了嘴才忍住沒有驚呼出聲,呼吸亦隨之一停。

竟是裴遠?

又怎會是裴遠?

她認得他,也記得他。

宮變之日射在她心房的那柄箭,授自林宴之意,出自裴遠之手。

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