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4頁)

他怕這在魏國前儲君眼裏會是個可憐的笑話,所以不太想與她深談。

可李鳳鳴今日踉蹌跌進他懷裏,那份少見的急躁失態,讓他再不怕被她調侃嘲笑。

只是無意間察覺到些微風吹草動,就立刻擔心起他會不會信錯人、選錯路。

若這都不算時時將他放在心上,那什麽才是?

“隨你笑話。我一直就是這樣觀人判事的。”

蕭明徹叼著果子,單手稍稍用力,將所有卷宗與抄紙推得離李鳳鳴更近些。

“我沒要笑話你,”李鳳鳴腦中有些亂,“我只是問你,講學館裏那兩人是誰。”你擺這麽大陣仗嚇唬誰啊?

“年輕那個是廉貞。當初慶功宴時你不是見過?”

蕭明徹突然想起她在宮宴上還誇過廉貞,忍不住偷偷撇嘴。

“我今日沒看清他的臉,只聽到他說話。”

李鳳鳴有時能靠聲音識人。

譬如今日在辯理場,她認出綠衣婦人是大長公主,就是因為去年大婚典儀上,曾隔著蓋頭聽過大長公主當面祝福。

但當初宮宴時,李鳳鳴沒與廉貞交談過,對他的聲音沒印象,所以今日沒能認出他。

她從滿桌卷宗裏抽出一卷封面標記著“聞”字的:“年長那位呢?”

“聞澤玘。”

盡管李鳳鳴對這個答案有所預判,但聽蕭明徹親口證實,她還是略感震撼。

“聞音的父親,大學士聞澤玘。”

李鳳鳴頷首,快速瀏覽著手中那冊關於聞家的淩亂記錄,同時舉起右手比出個大拇指。

“蕭明徹,我從前小看你了。”

聞家世代書香,名聲清貴。族中出仕者多只在實權職位上短暫歷練幾年,最終轉入大學士院成為皇帝的隱形智囊,並專注學術、點撥一茬茬年輕學士學問進益。

像聞澤玘這種人,各國朝堂都有。

手中無實權,輕易不涉政見之爭,不屑也不必刻意去經營黨羽、人脈,所以平日在朝中地位很矛盾。

既讓人覺得超然,又似乎不太起眼。

“但若遇朝中格局大動,聞澤玘只需三言兩語明確立場,就能影響文官群體的風向。因為許多人都曾是他或他家人的學生。”

李鳳鳴合上卷宗,望著蕭明徹,笑得百感交集。

“在太子和恒王鬥得你死我活的這些年,你默不作聲把將門廉氏、書香聞氏都收進掌心了?”

蕭明徹搖頭:“從前我只與廉貞本人薄有私交,與聞家更無來往。兩家也是最近才決定初步嘗試與我接觸。”

其實不止這兩家。

包括福郡王府、大長公主府、平成公主府……

各方大大小小的勢力明裏暗裏開始試探著走近蕭明徹,都是最近的事。

*****

朝堂勢力結盟站隊,未必總是強強聯手。

但一定不會有人只因同情,就賭上整個家族的利益和前途。

以往蕭明徹處處艱難,手中又無籌碼,別人就算為他不平,有心幫他,也會擔憂他本身後繼無力。

若最終沒將他扶住站穩,那一不留神就可能賠上自家,聰明人怎麽會幫這種誰都不落好的忙?

自從蕭明徹與李鳳鳴大婚後,許多事貌似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卻全被有心人看在眼裏。

螺山大捷,蕭明徹的戰功被傳得街知巷聞,他卻沒獨占風光,主動為同袍浴血過的低階將領陳馳請功。

恒王攻擊廉貞在南境的軍餉賬目含糊,蕭明徹被無辜牽連。他領罰去行宮思過,在被齊帝遷怒、任由錢昭儀私自毒打時,也沒有因急於自保而妄言半句。

這讓廉家與皇帝都有了騰挪余地,廉貞回京後才能從容自辯並反手撈他一把,皇帝也才順利下了台階。

李鳳鳴在行宮裏借力打力,不但按住了錢昭儀,還助皇後重掌後宮話語權,這一筆也被人記在了蕭明徹頭上。

再之後,提議宗室子弟輪值邊軍都司一職,宗室子弟地位整體擡升,相關各府皆得利;主戰的太子一黨還借此壓了恒王一頭;

稍早更是第一個站出來,明確強硬地反對“對大齡女子征收重稅”,完事卻順利混在太子陣營中,未與恒王正面沖突,成功保存了實力薄弱的淮王府……

大大小小許多事,一旦串起來看,在有心人的觀感裏,淮王蕭明徹就是個“進可攻、退可守;占上風時不手軟、處下風時敢示弱;登高不狂,落低不餒”的人物。

眾人才隱約意識到,當年被齊帝隨手扔在懸崖石縫間的那顆種子,在誰都沒注意時,獨自頂著風雷霜雪,腳臨萬丈深淵,不但掙紮出一席之地,還悄無聲息長出了枝葉。

聰明人不會等到他真成參天大樹時才去攀附,所以近來他身邊漸漸開始有風來探。

*****

各方突然接近,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盤。而蕭明徹心裏也有。

“接下來該怎麽走,我還沒完全想好,”蕭明徹淺啜一口清茶,“本打算定下主意後,再找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