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3/4頁)

大婚典儀時,她曾拜見過齊帝、皇後和錢昭儀。

但那時有蓋頭遮蔽,只聽到幾句威嚴空洞的場面話,根本誰也瞧不見。

眼下從側後方將錢昭儀暗中細打量,她恍然大悟,終於明白蕭明徹為何第一眼看到自己就很抵觸了。

這位錢昭儀雖已近四旬,可無論放在當世哪國,都是個毫無爭議的美人。

像大片大片迎光盛放的薔薇,明麗嬌柔,絢爛奪目。

但李鳳鳴篤定她非善茬。至少,在蕭明徹被她撫養的那九年裏,她私下絕對沒幹人事。

否則蕭明徹不會是如今這般性情,更不會驚動太皇太後將他接來行宮。

果然,當齊帝拍板定案,斥蕭明徹“督軍敷衍、一問三不知,是其母妃養而失教之過”,錢寶念立刻眼泛淚光,上前跪禮告罪,表示願請皇族家法,這就將蕭明徹領去側院教誨。

*****

被錢昭儀命人擋在側院進門處的抄手遊廊下,李鳳鳴並不意外。

她攏緊身上的火狐裘大氅,望著院中如細鹽漫天飄灑的小雪,低聲問:“辛茴,有把握嗎?”

辛茴湊近她半步,壓著嗓應道:“有。宮裏來的那隊內衛全在主園,這側院眼下只有行宮護衛四人。”

滴翠山行宮的防禦外緊內松,平常在行宮內部各處當值的護衛幾乎都是稚嫩新手,對辛茴來說算三腳貓。

這就是李鳳鳴今日特地帶辛茴隨侍的原因。

李鳳鳴頷首,沉靜望著院中雪景。

約莫一盞茶功夫後,見蕭明徹並無出來的跡象,她冷聲果決:“動手。”

自隨嫁來到齊國,辛茴除每日早上陪李鳳鳴對練外,毫無用武之地,早憋壞了。

此刻一得令,她活似出籠的虎崽子,連四名行宮護衛都招架不住,更別提被錢昭儀留在廊下的兩名柔弱宮女。

有辛茴開道,李鳳鳴疾奔帶風,一路暢行無阻強闖側院。

當她邁過垂花小拱門,立刻被眼前的荒謬場景震驚到怒火高熾。

她猜到錢寶念多半要趁火打劫,不會對蕭明徹太手軟,卻沒料到敢如此猖狂!

對面廊下,錢昭儀裹著溫暖的緋色纏枝蓮銀繡披風,手捂暖爐,由兩名宮女左右陪侍,姿態端雅穩坐椅上,笑意盈盈望著院中雪地。

雪地裏有張小桌案,以聞果清香供著個靈位。

蕭明徹筆挺跪在那靈位前,精致俊美的側臉線條冷硬漠然。

整個人像一根安靜戳在積雪中的冰棱。

寒涼堅硬,卻又孤獨脆弱。

他身上那件代表齊國親王身份的玄色辟邪紋錦袍已除,只著素白中衣,後背滲出交錯密布的猩紅血痕。

在他一左一右站著兩位後宮掌罰力婦,身形魁壯。

兩位力婦各執一捆荊條,正默契配合,輪流用力抽向他。

對,那荊條不是一根,而是一捆!

辛茴看清後,也驚得腳下微滯。

李鳳鳴遞給她一記淩厲眼神,她便立刻如離弦之箭掠身過去,將那兩名力婦格倒在地。

對面廊下的錢昭儀也在此時回過神。她徐徐站起身,溫柔笑面裏藏著慍怒:“淮王妃,你未免太過放肆。”

“我看你才放肆!”李鳳鳴的話音裏壓著隱隱雷霆,腳下重踩積雪,一步步走向蕭明徹。

冷肅目光卻始終沖著錢寶念。

錢寶念眸底微驚,但還能強撐“母妃”架勢。

“本宮領陛下口諭在此教導五皇子,你身為五皇子內眷,竟敢私自強闖阻撓,是不將我大齊天威放在眼裏嗎?!”

語畢,又對那兩名狼狽爬起來的力婦道:“你們是後宮掌罰女官,該做什麽做什麽。若有人敢與你們為難,天塌下來,自有本宮兜著!”

“你兜不住!”李鳳鳴解開身上的火狐裘大氅,用力往地上一摜,砸得細碎積雪紛紛騰空。

當錢寶念看清她身上穿著什麽,神情立時大駭。

動靜大成這樣,蕭明徹仿佛神魂才從虛空中歸位。他僵了片刻,最終徐緩遲疑地轉頭。

天地一片刺目的白茫茫,他看不清旁的,眼中只有李鳳鳴近在咫尺的纖長身影最清晰。

一襲紅袍烈烈似焰,袍上金線彩繡的出雲雙頭鳳栩栩如生。

李鳳鳴再次解下這件外袍,將它披在了蕭明徹肩頭。

她的身量在大多數女子中算鶴立雞群,但與蕭明徹相比,還是嬌小了些。

這外袍並不能完全擋住所有寒冷與陰暗,但它柔暖馨香,帶著熾熱溫度。

蕭明徹的眼神先是茫然,而後是驚訝,最後翻湧起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暗流。

但李鳳鳴並沒有留意到他的神情,只專注與錢寶念對峙:“再動他一下試試?此時誰敢再動他,那就是齊魏兩國的邦交大禍。你區區一個錢昭儀,兜不住。”

院中無人敢接這話,當然也無人敢動。

紅袍上的出雲雙頭鳳,是魏國皇族圖騰。李鳳鳴沒唬人,若是再打,錢昭儀真的兜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