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羽焦明在進京的第二天, 大清早, 被父母從暖和的被窩裏挖出來上早武課。

京城的冬天極冷,呵氣成冰,棉襖加裘衣都抵不住嚴寒,而皇宮校場遠比王府校場大得多, 四面敞開,寒風夾雜著大雪吹在人身上像刀子刮,吸一口氣凍得透心涼。

羽焦明一直聽說娘親的武藝出眾, 但她出征時, 他還小,沒有直面感受過他娘親的戰鬥力。

武課時, 他娘親考校他的武藝,即使已經很手下留情, 他仍舊毫無抵擋之力。

他與娘親過招時的感受與在府中同姐姐、武課師傅們過招的感受大不一樣, 雖然都是一樣的剛猛,但他娘親揮刀時, 有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氣勢, 顯得極是兇神惡煞, 就仿佛她手裏的三尖兩刃刀剛飲血而歸, 落下時會輕易地斬落他的人頭。

雖說他被打得挺慘,進京路上成天窩在下車裏不願下車,疏於練武, 但對著自己的親娘, 莫名地就會有一種會被保護的親近感, 並不覺得懼怕,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混著冰雪的泥濘,繼續跟娘親對打。

他跟娘親對打,極是過癮。

他跟武課師傅對打,彼此都很熟悉了,且武課師傅不敢傷他,極是小心。

他跟姐姐對打,也都是閉著眼睛都知道對方怎麽出招,都不愛過招了。

他跟娘親對打不一樣,三尖兩刃刀的出招跟長戟相似又有不同,更多的花樣,且他娘親極為剛猛,舞得虎虎生風,刀尖貼著頭皮過去,把他身上裹得厚厚的皮裘都挑沒了,讓他輕裝上陣,打得極是酣暢淋漓。

待武課結束,他亦意猶未盡。

羽青鸞對於自家次子的武藝,真是一言難盡。

武藝稀疏平常,偏還打得極為起勁,不怕摔不怕疼,打回去又嗷嗷叫喚著呼呼地往上撲。那麽怕冷的人,皮裘都給他挑了,棉襖都削破了,還撲上來,打得滿身汗。

羽青鸞怕他凍著,在武課結束,便用自己的皮氅裹住他,說道:“武藝疏松,當勤加練習。”好在是個勇武不服輸的,多挨點打就學出來了。

她從小在親隨軍大營裏長大,知道在校場學武是個什麽情形。天家貴胄,若被打出個好歹,他們全家的小命都不夠賠。她家的這三個孩子,特別是元兒和二明,從小被裴曦掛在胸前抱在懷裏長大,又有幾個太妃眼也不錯的盯著,唯恐磕到或傷到哪,沒人敢對他們下力氣真打。

習武,不挨打是學不出來的。

挨打了,被打疼了,才更知道保護自己和躲避。

真正的本事是從戰場上生死搏殺出來的,跟在後院打太平拳完全不同。

羽青鸞攬著兒子往回走,正在思量怎麽把兒子的武藝教起來,旁邊有人走過來,把他身上穿的雪狼皮氅披到她身上,頓時擋住滿天風雨,身子都有跟著暖和起來。那皮氅還帶著她身上的暖和氣。

裴曦看著鼻青臉腫滿身泥汙的二兒子,跟羽青鸞說:“親生的,下手輕點。”這打得比他第一次到親隨軍校場還慘。這也是個憨的,打不過就認輸唄,輸給自己的親娘又不丟臉,被撂倒在地,爬起來又往上撲,又被撂翻,又再往上撲,傻不傻喲。你娘那打起仗不要命的猛勁,門郎將、大將軍見到她都慫。

羽焦明說:“娘親有手下留情,是我學藝不精。”他對羽青鸞說:“娘親,明早我們繼續。”話音一頓,問:“晚上的武課也上的吧?”

裴曦閉緊了嘴。這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當他沒說。

羽青鸞回去的路上,又考較了回羽焦明的文課,發現比武課學得好,頗為欣慰。

她出征在外,只能靠書信往來,幾年沒見著孩子,心中一直掛記,如今好不容易見著一個,即使向來少言寡語,話也不由得多了起來,便是吃飯時都沒忍住問起他們仨姐弟。

羽庶明賣起他姐,毫不留情,把他姐幹的那些事倒豆子似的告訴爹娘。

他姐嫌太妃、奶奶他們盯她盯得緊,經常用他和三翅去分散太妃和奶奶的注意力,天天跟太妃奶奶們鬥智鬥勇把大家折騰得團團轉。

這次進京,他姐還想派太妃們跟著同來,奶奶說府裏事多,後面還有得操持忙碌的時候,太妃們要是跟著他進京了,怕後面操持不過來,他有門郎將護送,再派一同進京的姜堰、魯北照看,這才沒讓太妃們同行。

裴曦吃著早飯,身旁的一對母子倆你問我答嘴巴都沒停過,一頓早餐比平時多了一倍時間都沒吃完,他見習慣羽青鸞四平八穩雷打不動的模樣,也看多了她以前跟元兒母女打架、在王府裏管教孩子的樣子,乍然見到她一副慈母模樣,還挺不習慣。

關鍵是這“慈母”剛剛才把兒子暴揍了頓,二明的臉上青了一大塊,握筷子的手都在抖,連筷子都不太握得住,手又酸又麻。羽青鸞的力氣太大,三尖兩頭刃揮過去,她兒子揮戟抵擋,沒擋住,長戟脫手飛出去,雙手都震麻了。她在校場打兒子的樣子,跟這會兒的慈母模樣,對比起來,有點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