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七月正是一年裏最熱的時候, 就連太內司都讓魯二郎每日送冰進宮, 留京任職的公侯府上以及那些豪商士族也都每日差遣仆人去排隊去買冰食, 還不一定買得到。

宮外的吃食不敢隨意進宮, 且冰容易化,沒冰窖放不了。太內司原本沒打算買魯二郎的冰, 考慮到建冰窖冬天在皇宮囤冰。

可天子陛下有位天生勇武好動、精力旺盛的長公主。這位長公主每天跟宮裏的披甲人來幾場蹴鞠比賽都不嫌累, 還跑到皇宮的城墻上玩,看到了宮門外排起長隊的售賣冰食的攤子, 又在宮門口停放馬車的地方,堵住正在馬車上美滋滋地吃冰食的望公。

望公只得找到魯二郎定下往宮裏送冰的買賣,買走了一半的冰, 供應宮外的冰自然就少了。

於是,魯二郎參照錢莊兌金子的作法, 限售。每天,每個攤位就那麽些, 賣完只能等明天。

花錢都買不到的冰食,自然是相當緊俏。

鎮武侯夫人卻是不愁的, 她的天神兒子有蓋冰窖,只供應他們兩母子用。

大熱的天, 她坐在馬車裏,身邊放著一個大陶桶,裏面放著一大塊冰, 消暑。冰桶裏還鎮著一大竹筒冰鎮酸梅汁和一份冰鎮果盤。

她在三百戰奴的保護下, 腳踩裝有二百三十五兩黃金的大銅箱, 正滿臉愜意地吃著冰鎮,忽然,喊殺聲四起,大量的暗甲人、野人從小巷裏、街邊的宅院鋪子裏湧出來。

如雨的弓箭落下,拉車的馬和她的坐騎都發出悲鳴聲,轟然倒地,身旁的戰奴也紛紛中箭。

戰奴們趕緊盾牌抵擋,迅速擺出防衛隊形。

他們走的這條路,雖然不是京裏最寬的路,但也不窄,夠五輛馬車並行,然而,四面八方全是湧出來的人,擠得水泄不通,鎮武侯夫人目測估計數量一千絕對打不住。

鎮武侯夫人提起自己的銅戟,躍下馬車,大喊:“擡上銅箱,走!”

她揮動長戟迎向攻到近前的那些暗甲人和野人,發現他們用的矛、戟竟然是銅制的頭配的木杆。

她身邊的戰奴,借來的那些都是那幾家公府上身手比較拔尖出眾的,裴三郎的那些戰奴是被武課師傅南戈當死士訓練的,她從朝城帶出來的那些戰奴更是常年在臥牛山中狩獵猛獸的擅戰之奴。

三百人面對數量超過一千人的暗甲人和野人的圍攻,一時間竟然頂住了攻勢。

裴三郎給的那口用來裝金子的銅箱子極沉,五百斤,上面還捆有手臂粗的大銅鏈,加了銅鎖。不說裏面的金子,就這口箱子都是又沉又值錢,僅銅就值五十多貫錢,五萬多文。

那麽重的箱子,馬車拉都會壓出深深的車轍印,兩個壯奴根本擡不動,四個人擡著走起來都很費事,一群戰奴圍著箱子扛著它。

銅鑄的箱子折射著陽光,金燦燦的,晃得人眼睛都變成了赤紅色,那些暗甲人和野人瘋狂地往這邊撲。

鎮武侯夫人當機立斷,扔下箱子,帶著人突圍。

戰奴跟暗甲人、野人短兵相接,打得血肉橫飛鮮血四濺。

那些暗甲人也是從小習武,很多人幹的就是賣命營生,鎮武侯夫人的仇恨又拉得足,他們手裏那些用銅鑄成的武器、石頭磨成的戰斧、石錘招招式式直取要害。

在朝城,太衛府四百甲兵,太戍府四百甲兵,鎮武侯府五百甲兵,這還是滿額的情況下才一千三百甲兵。

鎮武侯夫人知道那些敢公然劫掠公侯家的女郎的都是亡命徒,為財不要命的,但沒想到,在京城、有十萬親隨軍鎮守的天子腳下,他們能猖狂到了這個地步,能聚集起這樣的規模,更有這樣的戰鬥力。

他們穿著甲衣、拿著打磨得非常鋒利的銅制武器,戰鬥力提升不是一點。這樣的戰鬥力,加上人數,放在朝城或其它城池,都夠攻城奪地了。

鎮武侯夫人身邊的戰奴們不斷倒下。

她為了躲避迎面刺來的一杆長矛,左肩的牛皮甲都被紮透了。

她原本只是出來灑個餌,打算遛遛他們,讓大家夥兒看看這些人在天子腳下公然劫掠到多猖獗的地步,卻沒想到他們竟猖狂到差點把她賠進去。

她在戰奴的保護下殺出重圍時已經成為血人,身上的血除了別人的,還有自己的。汗水渾著血往下淌,手裏提著長戟,帶著幸存的十幾個戰奴,頭也不回地拔足狂奔逃命。

他們的身後還有一群訓練有素戰鬥力不比她身邊任何一個人差的死士緊咬住不放。

鎮武侯夫人猜測身後的那群死士很可能跟之前被抄家的公侯們有關。畢竟那些公侯之家被抄了家,公侯們被砍了頭,妻子兒女忠仆死士們可都是還在的,皇親貴族出身,抄家前總能送出點東西藏到別處,留下點家底。

他們身後的大街上,大量的暗甲人和野人已經顧不上鎮武侯夫人,眼裏看到的全是那口沉重的大箱子。不說裏面有沒有金子,這口箱子可是實打實的銅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