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鎮武侯帶著內務司的人回到府上時, 裴三郎正帶著圍脖、手套、襪子、新靴子在對面陳武侯家送溫暖。

冬天冷, 一場感冒就可能要了性命,洗熱水澡更是費水費柴火, 自入秋變冷之後就極少有人會洗澡, 臭腳更是無可避免的事。穿靴子不穿襪子,靴子一穿好幾個月, 想不臭腳是不可能的。

鎮武侯借了陳武侯的醫匠, 對於裴三郎裝病的事並沒有瞞著陳武侯,第二天登門道謝時就已經如實相告。

陳武侯私下都得感慨句,鎮武侯好歹也是天子近隨出身, 朝武侯府是欺人太甚。朝武侯世子, 一個侯世子堵住道不讓一位侯爵回府,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他不占理。

大家都是軍功晉升,朝武侯封侯的那一戰是怎麽回事, 大家心知肚明, 只是他收拾得幹凈沒留首尾讓人抓不著把柄, 再加上身後有父兄依靠,而鎮武侯沒根沒基,當年的天子還只是太子,正跟眾多庶皇子鬥得焦頭爛額哪顧得上鎮武侯這點事, 鎮武侯不得不吃下這個啞巴虧。

事隔二十年, 朝武侯都病重了, 朝武侯的父親、大哥先後辭世, 現在任湯公的是朝武侯的侄子, 跟朝武侯府已經是兩座府宅的兩戶人家。親生父子、嫡親兄弟跟堂兄弟關系比起來,那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如今的湯公府不可能再像當年幫朝武侯那樣出力幫朝武侯世子。朝武侯世子但凡有點心眼,在他父親病重自己爵位未到手之前都該好好縮著。他倒好,眾目睽睽之下親自送上大把柄。鎮武侯再窮酸,那也是侯,天子親封的侯爵,品級上比鎮武侯世子高出整整一個品級。從禮法尊卑上講,朝武侯世子理當跪地給鎮武侯讓路,他非但不讓路還派牛車戰奴堵路,這就是藐視禮法。鎮武侯的嫡三子才七歲,朝武侯世子與能七歲小兒起口角還下毒手,可見心胸之狹小、為人之狠毒。目無尊長、眼光短淺、狂妄自大、心胸狹小、為人狠毒,這就是如今大夥對朝武侯世子的評價。這樣的人想襲爵?僅堵路不讓鎮武侯回府這一條,他就過不了太禮府。他封侯的表書遞上去都得被駁回來。

陳武侯救下鎮武侯嫡三子的事也已經傳開,與朝武侯世子的壞名聲相比,陳武侯那就顯得高大上得多。雖說是舉手之勞,可誰不願跟仗義之人做朋友呢?有個好名聲貼金,誰都樂意。裴三郎裝不裝病什麽的,在陳武侯這裏完全不是事兒,倒是他七歲小兒能自己想到這麽一出,倒讓陳武侯挺稀罕的。

陳武侯聽到裴三郎登門道謝來了,趕緊讓人請進來。他什麽都沒來得及問,就遭到了裴三郎的圍脖、手套、襪子的攻略,甚至還叫仆人打來了熱水洗了個熱騰騰的熱水腳,穿上了新襪子和穿上了新靴子。

裴三郎送了陳武侯一打襪子,對他說:“你每日換一雙襪子,保證吸汗不臭腳。襪子換洗方便,隨便洗隨便晾。”他還把自己的靴子脫下,把穿著雪白的羊毛襪子的腳伸到陳武侯面前,說:“你聞聞,不臭。”

陳武侯屏住呼吸,嫌棄地推開裴三郎的腳,穿好靴子,走了幾步試試,問裴三郎:“你說這些物什是你造的?”

裴三郎得意地說:“我還造出了馬鞍。我父親今日帶馬鞍進宮獻給天子。”

獻給天子?陳武侯詫異地扭頭看向裴三郎,問:“馬鞍?何物?”

裴三郎又把他的馬鞍巴拉巴拉地一通推銷。

陳武侯將信將疑。

裴三郎見他不信,當即派小廝回去把他的馬鞍取來讓陳武侯試試就知道了。

陳武侯看到馬鞍是鑲銅的,就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裴三郎。都說鎮武侯窮,他看鎮武侯的穿戴可不窮。裴三郎一個七歲小兒的座具,竟然是鑲銅的,真不像窮的。他說:“行不行的,一試便知。”當即叫上裴三郎去他的後院練武場,讓人牽馬過來。

馬裝上鞍,陳武侯在裴三郎的指點下踩著馬鐙翻身上馬,試了試,挺穩。

裴三郎說:“你跑一圈試試看。”

陳武侯拍馬出去,跑了一會兒,速度逐漸快起來,一圈跑完又一圈再一圈還一圈,這才繞回來,翻身下馬,打量著裴三郎,明顯是想問:割愛否?又有點拉不下臉。

裴三郎讓人把馬鞍拆下來。他看陳武侯心癢癢的,也不吊他胃口,說:“若是天子能允許我父親造馬鞍,第一批出來的馬鞍,我給您留十具,如何?”

陳武侯兩眼放光地問:“當真?”

裴三郎說:“要給錢的。”當即把馬鞍的價格報給陳武侯。

那價格貴得讓人肉疼。陳武侯也只肉疼了一下就跟裴三郎定下了,說:“一言為定。”笑笑,拍拍裴三郎的背,摟著他,說:“走,請你吃肉。”他又看了眼馬鞍,眼裏有了幾分深意,心說:“這鎮武侯還真是深藏不露。”這對門鄰居的,走動起來不是壞事。